卖龙虾的女人

卖龙虾的女人

小菜场又来了个卖龙虾的。两个烧着的大煤炉，一个上面蒸着红彤彤油闪闪的大龙虾，一个上面煨着黄橙橙香甜甜的玉米棒。还有一张小桌子，一台电子称。

卖龙虾的女人个子很矮，好象一米五都没到，大脸盘，一根马尾扎在头顶，穿得花团锦簇的。由于她上身长下身短，走起路来，两条短肥的腿又往里一挪一挪的，卖袜子的张大姐就喊她小弯腿。

小弯腿想把摊子摆在张大姐面前，张大姐不给，怕影响自己的生意。她就只好缩在卖卤菜的那一角，炉子也摆不整齐，一前一后的，塑料袋这里一包，那里一包，看起来有些窝窝囊囊的。张大姐鄙夷地说她：“昨晚站在这里，一晚都没开张。刚才有个人来买，她手忙脚乱的，把一盘龙虾又泼在地上了。这会儿倒有几个人来买，看把她烧得象皮蛋样。”

正说着，她象一阵风一样跑来找张大姐换零钱，说：“阿姨，帮我换张五十的。”张大姐说：“哎，你下次别叫我阿姨，就喊我奶奶好了。”听得周围人都忍不住发笑。我问她多大了？你这样说她。张大姐说：“谁知道呢，她自己说才二十几岁，我看她最少也有三十多了。我才四十，她倒口口声声喊我阿姨哦。”

没人买龙虾时，她就跑到卖精品头饰的摊位前，这里挑挑，那里看看。一会儿掏出五毛钱买根皮筋，把头上的旧皮筋换了。一会儿又讨价还价，买了付耳坠，叫我帮她戴上。我就趁势问她：“老在这路边打游击，能赚到钱吗？”她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想开个店啊，摆它个十张八桌的。”她这话被张大姐听去了，就笑她是白日做梦，尽想好事。她就笑，嘴张得象百合样。又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就那样站在马路边，自我欣赏地照。还问张大姐：“好看不好看？”

卖凉皮的男人问：“她老公呢？是做什么的？”张大姐嘴一撇：“她哪有老公呢？人家在外有相好的，和她离了，孩子房子都干去了，她成了孤家寡人了。就住在娘家，每天靠做点小本生意过日子。”旁边卖菜的一位大娘说：“那看不出来她是有孩子又离了婚的人呢，你看她精气神多大，劲头多足，心情多好，又说又笑又唱的。”张大姐说；“她就这德性，就这点好。”

有一回，有个老奶抱着只有八个月大的小孙子过来玩，因为有事，就把孩子丢给张大姐抱会，自己走了。小弯腿就从张大姐手里把孩子抱了去，又是搂又是抖，一会儿在他脸上亲一口，一会儿又在他脸上亲一口。那孩子烦了，就想往外挣，她就又搂又亲，说：“怎么了？阿姨身上这么干净又香喷喷的，还不想给阿姨抱啊？”又对我说，其实她是最喜欢孩子了，也最会带孩子，哥哥姐姐的孩子都是她带大的。张大姐就问她：“那你自己的孩子跟着他爸，你可想啊？”她的脸色黯然了，眼角有泪水在滚动。可不一会儿，又见她在欢快地忙，笑声朗朗，马尾甩甩。

那天，我家里来了人，就想去小弯腿那儿买点龙虾回来。可找遍整个菜场也没找到她，就跑去问张大姐。张大姐说：“小弯腿啊，她现在能耐着呢。在美食一条街盘了家龙虾店，听讲生意好得很，客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