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地皲裂的伤口，在太阳的炙烤下，吞吐着人生百味。伤口开合，掩埋着多少历史的悲欢离合？
是因为风的多情，还是为了掩藏心事，你用层层的黄土，将自己深深包裹，在风沙的内核，我能否触摸你最初的心跳？
是全球最多的黄土区，拥有丰富的矿产，却偏偏，被贫困落后纠缠， 是因为厌倦了曾经的繁华先进吗？
文明的摇篮，希望的开始，终于沉寂无语了吗？
你沉默，沉默，让你的高大如此厚重。
二
宛如一只只充满渴望的眼，散发着土地的芬芳。隔离了风沙，守护着生命，冬暖夏凉，在干燥的风中，把温润留在人们心里。
那是窑洞，是黄土高原用自己的躯体，建筑的家。
窑洞里，伸手，触及的是孕育生命的黄土；跺脚，踩踏的是厚实的大地。一个拱形的门，半边小小的窗，都是对世界小心的窥探。
枯黄的外表，长满杂草的身躯，宛如巨兽一般的冷静，怎么会有那么温暖、安全的内部？
那是黄土高原最原始的本质，一如高原上生活的那些质朴的人，粗糙的外表，善良多情的内心。
我看到一个老人，在窑洞的门口席地而坐，品咂着苦涩的砖块子茶，浑浊的眼，散发着黄土一样的光芒，我知道，那是老了的我。
三
还是一样的黄土，这次成了一个空心的正方形，内部，燃烧的是熊熊烈火。
人们说，那是炕。
泛着黄土的味道，它静静的靠在墙角，打量着每一个在它身上嬉闹的孩童、残喘的老人。
它不曾偷懒，无论贫贱。无论是谁，只要躺在了那方温暖的土块上，都会感受到来自生命的最初宁静，宛如在母体内的平和，它默默的输出热量，不曾终止。
它不是母亲，却拥有母亲的味道，仿佛母乳的清香，又好似母亲的怀抱，那颜色暗淡的土炕，一如母亲厚实的手。
岁月洗刷着你坚守的信念，但你依然屹立在墙角，守护着那方充满了婴儿尿臊味、母乳味的天地。
因为你知道，总有一天，远离的游子，会在梦中一次次将你触摸。
我来了，带着眼泪，寻求最初的记忆。你，接纳我的最初的那块土地，还会要我吗？
四
还在流淌吗？那汪清清的山泉，还记得那个流着鼻涕趴在你面前舐舔你清凉泉水的少年吗？我希望自己是一只小狗，可以蜷缩在你的旁边，看着另一个自己。
你是镜子，是不断的欢乐。
你把自己的子女，让扁担挑走，孕育别人的子女，你把自己变的坚硬，让孩童滑出各种姿态。
你悲伤吗？当你孕育的人一个个远离。
不曾奢望过什么，你只是一汪泉水。积蓄、流淌，仅此而已。
可是，在干枯的高原上，又何止积蓄、流淌？
你是生命，是希望，是人们的笑脸，动物的欢呼。
它一直在，即使人们都远离了，村庄荒废了，它不停不息的奔流，它知道，它不止属于人类，还属于高原上，所有干渴的心。
小小的泉边，卧着一只小狗，那是儿时的我。
五
哪里，都少不了他们，是他们，让黄土高原这沉寂千年的土地不再沉默。
他们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是祖祖辈辈生活在高原上的农民。
他们，拥有土一样的品质。
沉默、坚韧。
汗水，他们用汗水浇灌这块为城市所遗弃的土地，山里沟中，他们扛着铁锹的身影，宛如山神的守护。
粗糙的皮肤、泥泞泞的衣服，过早驼下去的背，生的时候，将汗水洒在干燥的土里，死的时候，悄悄的爬进高原内部，为高原增加高度和内涵。他们立在高原上，却又背负着这座厚重的高原，从此姓名相关，难离难舍。
不用为他们叹息，黑面馍馍养活的是最纯洁的灵魂，黄土大地孕育的是最干净的心灵。生活像牛一样幸苦，精神却也像牛一样伟岸：任劳任怨、尽心尽力。
他们是最质朴的农民，在黄土高原这文明的摇篮里，摇曳着自己的梦。
六
我是你的一粒尘土，汗津津、脏兮兮，在风的诱惑下远走他乡，我会回来，在日落的时候，我会把自己的躯体，垫在你的最底部，让自己，成为你的一部分。
我的心，也将跳动你的旋律，那是生命最初的良善，也是生命最终的归宿。
我，就是你的孩子，我的——
黄土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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