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涅尔瓦开启了任人唯贤的养子继承制度让罗马帝国迎来五贤帝的黄金时代，到五贤帝时代末期，马可·奥略留任人唯亲的皇位传承终结了罗马帝国的黄金时代。这期笔记我们继续往下讲。
在五贤帝时代最后一位皇帝康茂德被杀后，整个罗马帝国再次陷入内乱，靠武力夺权的人不断出现，来自北非行省的塞维鲁击败所有竞争对手，成为皇帝。在其上任后，开展了一系列的军事改革，让军队的权利迅速蹿升。而他的儿子卡拉卡拉继任以后，在帝国全境推行了普发公民权的措施，给所有的行省人完整的罗马公民权，破坏了社会原有的上升机制，导致了政局的动荡，也为后来的三世纪危机埋下隐患。
一、塞维鲁的军事改革
1.塞维鲁王朝对军队的过度依赖破坏了帝国正常的管理秩序
塞维鲁王朝的名字来自于王朝的创建者塞维鲁（公元145年-211年，公元193年4月14日成为罗马皇帝，在位至公元211年逝世。他是首位来自非洲的罗马皇帝）。这个王朝之所以依赖军队的力量，和塞维鲁本人血雨腥风的登位过程有很大关系。在康茂德被杀以后，整个罗马帝国陷入了混乱，仅仅一年间，就相继出现了五个人争夺皇位，史称“五帝之年”。（这里的五帝和五贤帝时代的五帝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五贤帝是五位贤德的皇帝励精图治将罗马带入黄金时代，而这里的五帝却不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们仅仅是乘着皇位空虚，不择手段的夺取权利，把国家带入灾难）。更荒唐的是，其中一位夺权者竟然用竞价拍卖的方式得到了皇位，这在整个世界历史上也都鲜见。不过这位买到皇位的人也没干多久，就被举着正义大旗的一位军官杀掉了，这位军官就是后来的皇帝塞维鲁。
塞维鲁
塞维鲁结束了“五帝之年”，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把另外一些争权者一个个击败，自己当起了皇帝。正是由于皇位争夺得太过于惨烈，让塞维鲁清醒地认识到军队的力量，再加上他内心深处在政权的合法性上隐隐约约存在着不安，害怕某一天又出现一位像自己一样的人，再次起兵把他推翻了，所以上任以后立刻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军事改革。
最先改革的是近卫军，这是负责保护皇帝和家属安全的军队，离皇帝最近。吸取了康茂德被杀的教训，塞维鲁遣散了之前的近卫军，重新组建了属于自己的近卫军。他没有像之前的皇帝那样，只在罗马人和意大利人中招兵，而是选择了从地方行省的军团中抽调最强悍的士兵。
行省，是罗马在不断扩张中建立的一种行政单位，和现在理解的“省”的概念不一样，罗马早期对行省的管理，更多是出于税收方面的考虑。因为这些地方全是靠武力征服打下来的，罗马人在骨子里始终存在着优越感，所以行省人不允许加入罗马军团，更不能参加近卫军。在他们看来，罗马才是正真的战斗民族，你们是被征服者，打仗不需要你们，只要按时缴税就行。所以塞维鲁从行省中抽调士兵，在罗马传统里是破天荒的，为了保护自己，塞维鲁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招募的士兵中，有很多都是来自北方蛮族。这些人长得彪悍，战斗力也非常强。
塞维鲁大大加强了他所在罗马城的防卫力量，专门设置了城市步兵大队和夜间巡查部队。仅夜间巡查部队的人数，就从之前的几百人增加到了7000人。罗马城中的人几乎整天是笼罩在一片惊恐之中。他还专门把整整一个军团驻扎在罗马城附近，这在罗马的历史上也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在和平时期，军团一般只驻扎在行省或者边疆地区，很少离都城这么近。这不就像是在宣告罗马帝国将长期处于紧急状态。但塞维鲁仍然不放心，那就是士兵的忠诚度。
为了维护士兵的忠诚度，塞维鲁几乎动用了整个罗马帝国的国库给士兵发军饷。和凯撒、屋大维时代相比，塞维鲁王朝的士兵年薪几乎翻了6到8倍，这完全是一支用钱养起来的军队。除了经济收入的提高，士兵还可以在服役期间结婚，可以在犯有一些小错的时候不受处罚，这相当于把整个军队的纪律彻底放弃。塞维鲁在位18年，其中有12年都在忙于各种战争，在四处征讨的过程中，对战利品的处理非常慷慨大度，他甚至放纵士兵劫掠平民、搜刮百姓。在塞维鲁看来，军队是他统治的根基，只有把军队安抚好，才有一切。他曾经有一句著名的话：塞满士兵的腰包，不要管其他人。
罗马帝国从诞生以来就是军事立国，始终没有建立起一套文官治国的体系，因此按照这个思路，短时间内想要稳定，也只能走原来的老路。相似的教训，在同时期的中国也在发生。时值东汉末年，社会动荡也是因为武将掌权。之后中国进入了魏晋南北朝，出现多股力量、多个政权并存的局面，经过几百年的混战厮杀，一直到隋唐以后才总结经验，把军队的权力收上来。隋唐以后走的路，是在国家的顶层设计中把文官治国放在武将阶层之上，并且通过科举制建立起一整套官僚体系，国家的政权才得以稳定下来。
为什么罗马帝国没有那样做呢？因为从武将掌权到文官治国，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没有外敌，罗马帝国没有这样的试错机会。在整个罗马帝国持续的历史阶段，外部入侵永远是心腹大患。塞维鲁王朝的时候，正面临北方的日耳曼人崛起，不断侵犯边境。想要政权稳固，除了要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国内政变，还要面对外部威胁，所以塞维鲁只能选择依赖军队。而且这种依赖还是用最坏的一种方法---收买。
塞维鲁在改组近卫军的同时，也把近卫军长官的权势和地位提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他授予了近卫军长官几乎和行省总督同样的权力，还给予他们司法权、行政权，让这些近卫军长官们大权在握、威震朝野。有的近卫军长官甚至有自己的法庭，形成了独立于帝国管理体系的小集团。这些都严重扰乱了帝国正常的管理体系，以至于在塞维鲁王朝结束以后，军人阶层的势力进一步坐大，有了废立皇帝的能力。在之后的三世纪危机中，不到50年的时间，帝国的皇帝就换了26位，其中很少有人是正常死亡的，多数不是被刺杀就是被军队罢黜后被杀掉。
二、卡拉卡拉普发公民权
1.卡拉卡拉普发公民权引发了社会混乱
卡拉卡拉，是塞维鲁王朝的第二任皇帝，老塞维鲁的儿子。在塞维鲁死后的第二年，卡拉卡拉颁布法令：给予所有在罗马帝国境内出生的自由人以完整的罗马公民权。
卡拉卡拉
当时的罗马帝国境内，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公民权。罗马公民权在表面上看，代表着一种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就能订立合同、缔结婚约、有投票权、参政议政等等，但在本质上，公民权是一种政治认同（意思就是你是不是自己人）。
公民权的产生，起源于罗马早期的城邦战争。当时，罗马还不是帝国，只是意大利半岛上众多小城邦当中比较大的一个，它和其他小城邦共同组成“拉丁同盟”。随着罗马壮大，它和其他同盟的关系越来越微妙，矛盾越激化。在公元前四世纪左右，爆发了拉丁战争，其他城邦被罗马打败，同盟解散，城邦可以解散但城邦里的人总不能都杀掉，于是公民权概念诞生。
罗马给予在意大利半岛上被自己征服的、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城邦完整的公民权；比较远的城邦被给予“拉丁公民权”，这是一种没有参政议政权力的有限公民权，是罗马公民权和没有公民权的中间过渡层级 ；而殖民地，则没有公民权，但是如果表现得好，可以授予有限的拉丁公民权，如果表现得特别突出并且向罗马宣誓效忠，可以授予完整的罗马公民权。公民权是罗马人通过几百年实践摸索形成的治国策略，是一个完整的体系，让整个国家形成了自下而上前进的动力。
这样就不难理解卡拉卡拉普发公民权为何会引发了社会混乱了。
卡拉卡拉普发公民权，既有对当时社会现实情况的考虑，也有个人原因。上一任皇帝塞维鲁推行了全方面的军事改革，引入了大量的行省人参加近卫军，但按照惯例，只有罗马人才能作为正式士兵服役，身份问题和塞维鲁的近卫军改组本质是冲突的，再加上塞维鲁和卡拉卡拉父子不是罗马人，也一直有种要给自己改头换面的想法，于是采取发放公民权的政策。
但卡拉卡拉好大喜功采取了冒进措施，把几代罗马人费尽心血建立的公民权壁垒给抹掉了。这么一弄，卡拉卡拉自己倒是痛快，完全没有顾及到整个体系各个因素之间的关联，公民权本来是一种无形的奖励，跳一跳才能够得着，现在突然告诉大家不用争取了，我直接给你，谁还会再去努力呢？整个国家都这样，社会则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更严重的是，原本有公民权的限制在，只有罗马人才能做皇帝，现在没了这个限制，任何行省的人理论上都可能成为皇帝，这让地方的军士长官们开始蠢蠢欲动，没过多久，第一批反叛者就开始起兵夺权了。这也成了三世纪罗马帝国全面危机的导火索。
下一期我们讲三世纪危机是怎样把罗马帝国引入深渊的，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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