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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 衣 异 志 录 Ⅰ】 第五章:里应外合窃兵,左右逢源偷香

【锦 衣 异 志 录 Ⅰ】 第五章:里应外合窃兵,左右逢源偷香

作者: mujue | 来源:发表于2017-04-02 21:57 被阅读31次

    唐行简定睛一看,冷冷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唐铭,你背叛师门,杀父灭妻,我寻你数载不见,今日倒送上门来。”一定要抓住唐铭,以正家法。是唐行简决定加入公门的原因之一,借助朝廷的力量总好过在茫茫人海中独自寻觅。宋居易听唐行简说过唐铭。此人是唐行简之父唐秩的同胞哥哥,若单说功夫倒算得上是唐门第一,他这人与人相争,下手狠辣无情。如此也还算了,但他却有个喜欢入花丛采花的毛病,还因此杀了自己的结发之妻,惹下大祸。素不受唐老爷子喜欢,就将他逐出唐门,不准他承继唐家掌门之位。这唐铭一怒之下狠心弑父,后远逃他乡,躲避唐门追捕足有八年之久。想不到,今夜居然见着了。

    “你爹可好?”唐铭笑问。

    “不劳你挂心。”唐行简冷冷道。

    “我们俩伯侄有八年不见了吧?如何,单对单来一场?”唐铭随手转着手中弯刀笑道。他手中弯刀与唐诗相若,只是更霸气凌厉,不似唐诗的秀气薄刃。

    唐行简木无表情:
    “你为何会到此?”

    “你说呢?”

    “来灭口?”

    唐铭耸耸肩。

    “你投靠何人?你们是不是要谋反?”

    唐铭双眉一挑,嘻笑道:
    “你说呢?”

    “那我今夜就公私一起办。”

    “鹿死谁手还未知呢。”

    宋居易叹了一口气,道:
    “行简,你缘何如此啰嗦?”

    唐行简白了宋居易一眼,往后一退。宋居易
    ‘呛啷’一声宝刀出鞘,大刀一挥就向唐铭斩去。别看宋居易纤瘦,但那劲却是不小,一刀斩下去,唐铭急用弯刀挡架,那刀刀相碰,火花四溅,唐铭待要反击,却被宋居易连着三刀砍下来,连连后退,虎口都震出血了。

    其他四人见唐铭如此狼狈,想要救援,却见唐行简疾速伸手入麻包当中握拳而出,这四人平日见过唐铭出暗器时的刁钻古怪,都警惕地盯着唐行简的手,生怕他施放暗器着了他的道儿。

    唐行简举着拳叫道:
    “居易,你让个位置,小心打着你啦。”

    宋居易边砍边回话:
    “你自己耍就是,你当你打得到我。”

    那四人见宋居易这样叫,以为唐行简施放暗器的功夫稀松平常,就齐齐向唐行简杀过去。

    唐行简背上弓张局千户吓得大叫:
    “大侠救我,大侠救我,不可让他们杀我。”

    这四人越过宋居易和唐铭冲向唐行简,那知宋居易在后面随手就扔了一物到四人当中。啪啪啪,数声闷响,烟雾伴随着火花遮蔽了四人的视线。唐行简一招
    ‘漫天花雨’,手中铁砂袭击,打在那四人手上,脸上,顿时一阵灼痛,皮肉就烂了。那四人急急后退,被宋居易在后包抄,一刀横扫拦腰斩将过来,登时断了两人性命,另有两人吓得狼奔豕突般逃窜而去。唐铭趁机手持弯刀就朝宋居易斩来,唐行简长剑在手,飞身跃起,直向唐铭头顶刺去。唐铭见势不妙,只得回刀,先挡了唐行简的长剑。宋居易随势转身,正好与落地的唐行简并列一处。

    唐行简立定,长剑直指唐铭心口,冷冷道:
    “今日既然见了,且随我到爷爷坟前
    一坐。

    唐铭
    嘻嘻一
    笑:
    “嘿嘿嘿,你以为你们俩个黄口小儿能奈何得了我?”

    宋居易把刀往地下一戳,怪笑道:
    “那就单对单来一场?”

    若是单对单比武,唐铭倒真不把唐行简放在眼中。但他出自蜀中唐门,深知暗器功夫之奇诡难防。一个唐行简还好,旁边这白瘦高得吓人的小子亦会这一手,却着实令他有些顾忌。听宋居易这话,心下一松,想着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就道:
    “单对单,你可别后悔。”

    宋居易又怪笑一声,提刀一指,刚要说话,却听得房顶上传来唐诗、宋词的声音:
    “大哥、怎生还不回来?爷都担心了。”

    两人随音落下,各自落在大哥身边。唐铭一见唐诗,不由大惊,本能的以袖掩面,转身逃去。八年前他逃离蜀中唐门之时,唐诗已十二岁,目今虽是双十年华,但依稀还是能看出当年模样。虽然他无恶不作,杀妻杀父,但还不至于虎毒食子。唐行简倒也没有追,只是暗叹一声。这唐铭才是唐诗亲父,但他常在外拈花惹草,发妻亦是经年累月在外追逐于他,唐诗自小是由唐行简母亲抚养长大,有如亲生闺女一般,唐诗也只认自己是唐行简的亲妹妹。

    “大哥,那是何人?”唐诗问。

    “一个贼人罢了。”唐行简缓缓答道。

    “大哥,先回去吧,高玉一宿未睡,在等你们的消息。”

    唐行简、宋居易点点头,带着弓张局千户赶回贾府。唐诗和宋词如例将千户家中搜罗一遍,寻得些疑证才走。高玉果然还是在大厅中等待,太子担心的事,他都在外担着了。挑灯夜审,周昂、李龙也都来了。弓张局千户面对他派去的杀手不好狡辩,和盘托出他受人所托暗中将弓张局的兵器、铠甲等等军事物品偷运出去的事情。

    “偷运到何处?是何人所托?”高玉追问。

    上千件兵器、铠甲足以组成一个千户所,以
    平定州
    一城之大,也不过才三卫,一十五个千户所,这明显是有所图谋,非个人所为,高玉不能不紧张。

    弓张局千户到此却又不惧,竟跟高玉讲起价来:
    “大人,臣自知罪该万死,但请大人能为臣求个情,免我家人株连之难。只要大人准了,臣定将指使之人和盘托出。”

    高玉一听怒从心起,但他自小受王岳教诲,极为隐忍,面上不动声色:
    “你可知你所犯何罪,竟敢求情?”

    千户昂头道:
    “臣知道,但臣当初能将兵器偷运出库,也是有所考量才选择的。那指使之人臣也惹不起。那人拿我家人要胁,朝廷远在北京,那人却近在眼前,臣想投靠朝廷救我也投靠不着,只能听他指使。目今被大人抓到也是罪有应得,臣横竖都是一死,但我那妻儿子女却不想她们当灾。”

    “你怎知那指使之人你也惹不起?”周昂在旁轻问。

    “那人武功高强,阴毒狠损,又擅会使毒用诈,臣半招也近不得身,杀人是旦夕之事。”

    唐行简和唐诗互视一眼,皆在沉吟。

    李龙看在眼中,笑道:
    “你家人能否活命,我们也无权处置,不过,你若能如实招供,目今便有一人可求。”

    千户一听,双眼放光:
    “何人可求?”

    李龙淡笑:
    “那就要看你能否如实招供了。”

    “我若见到此人,定如实招供。”

    “你胆子不小,可我们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李龙笑道:“既然你能被我们找到,那人也能被我们找到,只不过可能艰难些而已。你若不说,我们就上报朝廷,朝廷定视你谋逆千刀万剐、株灭九族。”

    千户还是沉默以对。周昂看了李龙一眼,提笔取纸。

    千户一见,惊道:
    “大人,你要作甚?”

    周昂认真的看着他说:
    “当然是报你谋逆罪行之陈词,报请都察院批复。”

    千户一慌,但还是有所迟疑,周昂也不管,落笔。

    千户见周昂毫不犹豫,慌了神,急道:
    “大人,大人,罪臣招了,求大人救我妻儿子女一命。”

    周昂放下笔,看向千户:
    “你如实招来,我替你求情。”

    “当真?”

    宋居易看不下去,厉喝一声道:
    “你招是不招?不招就吃我一刀便了。”

    那千户看过宋居易回手杀人的凛厉,登时不敢再逞强,低头如实招供。众人方知这
    平定州
    城五十里外到河北境内群山当中,有一处唤作
    玄木崖
    的所在,那里有一神教唤作
    火莲教
    ,千户便是帮此神教偷运兵器、铠甲。

    “你与孙叙可有勾连?”周昂追问。

    “孙大尹只知低头赚他的银子,贩卖自己的宝石,根本不管州里的事。也不知许多宝石都是火莲教
    派人运送给他,借他手赚银两的。

    “那卢和呢?”

    “这人甚是好色残暴,不好收服,教主便没有用他。但他也是贪财,教主便通过中间人叫他做事,却也替火莲教
    赚了不少金宝。

    “贾太监呢?”

    “他是皇帝陛下的人,火莲教
    暂时也不敢招惹。

    “火莲教
    现有多少人马?

    “我统共运了六百三十八副兵器、铠甲与他。”

    “六百三十八副?”周昂看了千户一眼缓声道:“你记得清楚?”

    “这等事如何能记得不清。”千户居然还白了周昂一眼。

    “那也就是说你并不曾知晓你手下也偷运兵甲一事?”

    “真不曾知,想到他们也偷运兵甲,才将我吓煞。”

    “其实我们并没有怀疑你。”李龙笑道。

    “你们不曾怀疑,但督主肯定怀疑了。他前几日审孙叙、卢和不就是要贾太监审的么?贾太监审完也被督主拿下了。想必他亦是要这般对我。是以才想着干脆把你们杀掉算了。”

    李龙笑道:
    “你这便是杯弓蛇影、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你可
    去过
    玄木崖

    ”周昂问。

    “只去过崖下玄木镇
    ,不曾到得神教总坛。

    “是何人与你交接兵器?”

    “便是先前那人,亦是他威胁要杀我妻儿子女。”

    周昂拿来纸笔递给千户:
    “你且画张路线图来与我们。”

    “什么图?”

    “去玄木崖
    的路线图。

    “我劝你们不要去。”

    “为何?”李龙插口问。

    “那些人个个武功怪异高强,心狠手辣,你们这般年轻,不是他们对手。”

    李龙淡淡一笑,看了周昂一眼。周昂道:
    “你看我作甚?”

    李龙笑了两声,摇手不语。

    周昂对千户说:
    “你画就是。”

    千户便接笔画了一张路线图,周昂取出
    平定州
    地图铺在案桌上,李龙和高玉一起过来,一边看千户的画一边进行对比。

    唐行简从头到尾不曾言语,此时倒问起话来:
    “那人时时来与你相见?”

    “不曾,只是每月见一次。”

    “都在平定州
    还是
    玄木镇

    “两边皆有来回。每次皆是他指定时间,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唐行简听之不语,回复木无表情模样。

    “你可
    识得孙大尹的师爷?
    ”李龙问。

    “自然识得,我与他是家乡旧识。”

    “当真识得?”李龙微微皱眉问。

    “当真识得。”

    “你可知他现在何处?”李龙缓声问道。

    “他这人无亲,孤人一个,平时除了衙里的事儿,就喜欢去迎春院喝点花酒,翻个牌,孙大尹落难,想来他也无处可去,应当还是在迎春院里躲藏。”

    李龙听得微微点头。

    “你手下有哪些人帮你做事?可还有别人参与?”高玉追问。

    “就是你们抓的这些人,做这等事还如何兴师动众,抓着便是个死。只是不曾想手下那四人居然也做这等事。”

    “这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做此不忠不义之事,你的手下自然也不会忠心于你。”周昂严肃地说。

    千户长叹,黯然低首。周昂低头向高玉耳语,高玉轻轻点头,叫人把千户带下去。唐诗、宋词带回从千户府搜罗回来的疑证,高玉,周昂,李龙一起查看,除了千户细心登记的弓张局偷运记录,所得佣金银两之外,并无其他。

    高玉问周昂:
    “殿下要你结案,你看这案是否真能结?”

    “不知殿下如何想,但是从我们搜集到的消息,弓张局丢失的兵甲足足一千之数,足以装备一个千户所。殿下若知晓怎会不担忧?”

    高玉缓声道:
    “此事严重,我虽不想让殿下忧心,却也不敢欺瞒殿下。”

    李龙、周昂,唐诗,宋词,唐行简,宋居易都互相对望,不敢轻易判断。屋外公鸡打鸣,天快亮了。

    高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说:
    “我去瞧瞧殿下,你们也歇息歇息。”

    周昂、李龙点头,高玉出到院子,从井里打了一盆水洗脸,洗手,收拾好面容衣冠,仪态端正地前去面见太子。

    李龙看着高玉的动作,缓声道:
    “高玉此人看来真是自小在宫中受教,一举一动皆合符皇家礼仪规范。”

    “他是高凤的侄儿,高凤为人非常端正守礼,他自然也不会差。”周昂说。

    “他是太监?”李龙突然笑问。

    唐诗白了他一眼:
    “你好八卦。”

    宋词亦笑:
    “你想他是太监?”

    周昂淡淡道:
    “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太监的。”

    “我未到京城之前也以为只要是没了子孙根,入宫服侍皇上的人都是太监,后来进京加入公门,熟悉我朝职官体系、六部九镇之运作,方知这里面也有等级高低之复杂。”唐诗叹道:“若是行走江湖,凭得便只是手中刀,腰中剑,那管这许多束缚。”

    “既觉束缚,为何又入公门?岂不自找没趣?”宋词轻笑,讥道。

    “逍遥任侠自然好,按部就班亦有趣。”唐诗坦荡道。

    “你倒是进可攻,退可守,宠辱不惊。”宋词抿唇而笑:“只可惜湖海无波,平平淡淡,寡然无味得很,怪不得周郎不愿与你携手江湖。”

    唐诗一听,杏眼圆睁,直瞪着周昂:
    “我在你心中,是这般模样?”

    不待周昂反应,唐行简已把脸一沉指着周昂道:
    “周昂,你是这般看我妹妹?”

    周昂有些为难地看了李龙一眼,他与李龙虽然相识不久,却已心生相知之意。此时为难便自然的转向李龙求助。

    李龙看在眼中,哈哈一笑道:
    “唐大哥,当日我们在道观遇到敌人,周昂舍身度外去救两位姑娘,就可知两位姑娘在周兄心中的重要了。”

    李龙话音一落,宋居易却就冷冷道:
    “甚么两位姑娘,我家妹子可不与别家妹子分享一个夫婿。”

    “嘿,我们蜀中唐门也向来没有与他人平分夫婿的习惯。”唐行简反驳道。

    周昂见两人又开始斗嘴,有些害怕,就道:
    “两位大哥,我?”

    唐行简、宋居易突然就抽出腰中刀剑,齐齐指向周昂,喝道:
    “你说,你要娶哪个妹妹?”

    周昂甚是为难,唐诗和宋词却又齐齐挡在周昂面前道:
    “大哥休得伤了周郎。”

    “行简,居易,作甚动刀剑?”周昂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

    唐行简,宋居易赶紧收回兵器,众人齐齐回首欲跪倒行礼。太子把手一摆道:
    “不必啰嗦,听高玉说你们有紧要事说与我听。”

    周昂想了想,道:
    “殿下,我们查得平定州
    弓张局共损失一千兵甲。

    太子双眉微耸,双目直视周昂。周昂微微低首,没有与太子对视,其他人也都微微低首,没有说话。

    “一千兵甲啊?”太子喃喃道:“一千兵甲大约是一户兵力。高玉,平定州
    有几户兵马?

    “回殿下,平定州
    有三卫,按朝廷兵制每卫各设五所,共一十五千户所兵马驻防,大约一万五千人。

    太子哈哈一笑,扬袖道:
    “一万五千人对一千,我们胜之何难。”

    众人不由都抬起头,看着太子有些发愣,皆想不到他会如此反应。

    太子伸伸懒腰,对高玉说:
    “高玉,我饿了,你拿宝钞去买些早膳我吃。”

    “殿下,我来做吧。”李龙说。

    太子摆手:
    “不必,由高玉去买就是。”

    高玉低首:
    “是,臣这就去。”

    高玉带了部分东府侍卫离开,周昂看着太子道:
    “殿下,这案还结?”

    “结。”

    “殿下?”

    太子看着周昂:
    “有事就说。”

    “那弓张局千户求我们不要杀他妻儿子女。”

    太子淡淡一笑,看向唐行简和宋居易:
    “你们说那千户可能饶得?”

    “殿下不饶,我等也不饶,殿下若饶,我等便饶。”唐行简和宋居易一脸认真地回道

    “殿下,弓张局千户所为实属大逆不道,不能饶。”唐诗谏道。

    太子看向宋词:
    “你也是这般认为?”

    “殿下,臣也是这般认为。”宋词道。

    太子笑而点头:
    “很好,在国事上你和唐诗向来不抬杠。”

    “殿下?”周昂问。

    太子把袖一拂,淡淡笑道:
    “正旦日将至,就不必多作杀伐了。周昂,今日把事了结,犯案者通通正法,九族悉充边军。”

    “是,臣这就去具结上报都察院。”周昂说。

    太子双眸闪光,似笑非笑道:
    “都察院?李龙,你说都察院若得到此折,会否推翻我的旨意?”

    李龙想了想道:
    “千户此举确是谋逆大罪,若按常例,株族怕不可免。”

    太子轻轻点头,对周昂说:
    “你写完折子拿来我看看。”

    “是。”

    “啊,”太子却又摇头:“不必我看,你把空折拿来。”

    周昂不明白太子何意,但还是去书房拿了空折出来。太子接过折笑道:
    “可有印泥?”

    周昂再从袖中拿出印泥盒。太子也从袖中取出一盒,唐行简和宋居易走上前,一人捧盒,一人取盖,原来那里面装的,正正是太子金印。太子取出金印,沾了印泥,然后盖在了折子上。宋居易举手接过金印装回盒子,小心放回太子袖中。

    太子举着折子看,边看边笑道:
    “我倒要看看都察院是不是如内阁一般专与我作对。”

    众人听太子这么说,都不说话。

    “周昂,我知你一夜未曾歇息,辛苦你了。”太子说。

    “臣不辛苦,谢殿下问候。”

    太子把目光转向其他人等:
    “你们且去歇息,高玉怕是要等一等才能回来。待高玉回来用过早膳,再一起去夷寨会合钟信。”

    众人齐声应诺,各自下去了。此时东宫太子府的其他侍卫齐齐来到院前,为太子准备了晨练习武的器具。太子把外袍脱下,身穿一身黄龙劲装,去院子里练武去了。

    周昂和李龙退出,但李龙并没有回到后院歇息,反而走向侧门。周昂看到,轻声道:
    “你不歇息?”

    李龙一笑:
    “天亮了,再困也睡不着,想去迎春院走一走。”

    “你觉得师爷还会在迎春院?”

    “以他们撤退之迅雷不及掩耳,不太可能,不过还是想去试试。”

    周昂想了想点点头。

    “你准备如何结案?”

    周昂沉吟半晌道:
    “虽然殿下仁慈,但是我这心却放不下,还是要好好整肃一下平定州
    政军各处才好。

    “我也是这般觉得,纵然不可杀,但各可疑人等还是要尽可能的清退,以防死灰复燃。”李龙认真道。

    周昂点头。

    李龙拍拍周昂肩膀,笑道:
    “这政务之事,督主一向看好你,我就不管了。”

    “你不用管,由我二人辅佐他,定不会出错。”唐诗和宋词来到周昂身边,齐声对李龙说。

    李龙哈哈一笑,道:
    “二位姑娘,你们大哥呢?”

    “回房歇息去了。我大哥向来是睡也睡得多,动也动得多。”唐诗说。

    “唐大哥这样倒是极好。”李龙笑道。

    “你当我大哥就不好?”宋词渺了李龙一眼,笑道。

    李龙忙摆手笑说:
    “不敢,不敢,宋姑娘的大哥自然也是厉害的。”

    “跟你说笑,你有事先去吧。”宋词说着,走过来很自然地握着周昂的手。周昂有些尴尬,却不好摆脱。

    唐诗冷冷看着,冷嘿一声,转身而去。宋词轻笑,握着周昂的手跟在唐诗身后走了。李龙看得好笑,摇头叹息一声,转身从侧门出去了。

    过去数天,时不时的飘雪,今日方才雪止天霁,阳光普照,李龙在路边找着个摊档,吃着面食小菜,抬头张望之时,偶见高玉与东府侍卫左一笼右一包的提拎着还散着热气的早食回贾府。李龙低头避开,待高玉过去,才起身给了宝钞,向迎春院去。雪虽止了,但天寒地冻,街上来往的人极少,这迎春院大门口亦是冷清,守门的大爷看到李龙来了,非但不觉惊喜,反倒有些意外:
    “小哥,如此早晨便来这花阁柳院,爹妈知否?”

    李龙一笑:
    “大爷,您还不想客来?”

    “来得甚早,劳动这把老骨头啊。”守门大爷叹道。

    “那我晚些再来?”李龙觉得这守门大爷甚有意思,便笑道。

    “既来了,且就进来吧,这娼门不赶客,赶客无客回啊。”大爷说着打开大门放李龙进来。

    进得院里,着实是另一番景象。亭台楼阁,无不雅致;冬梅樱雪,娇然绽放,极是怡人。回廊深处,却有一娇艳妇人倚柱凝望过来。李龙不曾见过唐铭,若是见过,纵见此妇人珠翠满头,描眉画线,亦能些许看出唐铭模样,只是可惜不曾见过,目今对上眼去,只道是烟花巷内高手,向着惨绿少年勾夺魂魄。李龙向着唐铭拱手施礼,唐铭掩唇一笑施施然离去。过了一会,看门老大爷唤来鸨母。那鸨母亦是风韵犹存,眉目间透着些许精明风尘。鸨母看到李龙略微的一愣,便眉开眼笑地迎过来。

    李龙不待对方说话,伸手握着鸨母手腕道:
    “妈妈,小可想四处转转可好?”

    鸨母堆笑点头:
    “小官只管去。”

    李龙便握着鸨母的手,只在院中各房转悠,时不时的讲个笑话逗鸨母笑,甚是惬意。转了半宿又回到厅前,李龙道:
    “妈妈,小可有句不识进退的言语,不知可否启齿?”

    “但说无妨。”

    李龙轻轻一笑,道:
    “妈妈这院里并无有国色天香之姿啊。”他一边说一边回想这迎春院所见人等,上下左右看过来并无奇特,一群风尘胭脂不过尔尔。只除了初入门时所见之妇人,一路走来倒没见过第二回。若真是有所不同,也只能是那妇人啦。只是那妇人眉目气度,不应是那只会在这小小的迎春院陪着客人笑脸,迎来送往的媚人花娘。那妇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鸨母听了李龙的话,倒不以为意,笑道:
    “小官要何等国色天香?”

    李龙奇道:
    “难道这国色天香亦要分几等?”

    鸨母一转身拦在李龙面前,举手抚着他的脸笑道:
    “这国色天香自然有几等,小官可要到里屋坐下细讲?”

    “妈妈,请。”

    鸨母反转手腕握着李龙的手,便带着他穿过回廊去到后院走到一间房前,取了钥匙打开门带李龙进去。那里屋居然甚是温暖,鸨母拉着李龙到火炕上就坐,看茶摆果,十分殷勤。

    “妈妈这里居然有火炕?”李龙也有些意外。

    “我这院里原有贵客替我起了这暖屋,若非体己尊贵之人,轻易不让进的。”

    “难怪这寒冬腊月的平定州
    ,百业凋零,只妈妈这里依然红灯高照,嫖客迎门。
    ”李龙故意将‘嫖’字说得重些,引得鸨母掩口直笑。李龙看到这暖屋,愈发坚信孙叙的师爷潜藏于此,想必那贵客便是师爷了。

    鸨母一边倒茶一边说:
    “小官可知那国色天香如何分等?”

    “如何分等?”李龙确实好奇,便问。

    鸨母饮了口热茶,轻笑道:
    “若是依着我意,自然是来嫖的好。愈是好色我这院里愈是赚得银子多。只是诚如小官所言,平定州
    到底小地方,这国色天香岂是轻易能得的。

    “如此怎生好?”李龙笑道。

    “饶是挤破头颅,这天下间能得我这般精明的也无有几个。”鸨母神色甚是得意:“迎客的货成色不足,但这四方八面来嫖的倒能瞧着几个见之心喜的人。”

    “如此?”李龙还是不太懂,看着鸨母问。

    鸨母伸手支起李龙的下颌,笑意盈盈道:
    “小官若有意,我便与你叫个国色天香的貌来服侍你如何?”

    “妈妈这院中并无国色天香的貌,如何又叫得出?”

    “从别处叫来就是。”鸨母笑道。

    李龙愣了好一会,仰头笑道:
    “原来妈妈不但做个虔婆,还做个牙婆呢。”

    “牙婆虽是居中买卖、专替大户人家选买宠妾、
    歌童

    舞女
    ,买卖人口。但老身却无有这许多营生,只是看小官细皮嫩肉,眉目如画,又甚是好相与,不若就居中介绍一下,两相相好,我也赚些花费罢了。

    “妈妈倾此重金打造暖屋,只怕这花费收得不少。”

    “小官给不起?”鸨母问。

    李龙摸摸胸口,笑道:
    “倒也不是给不起,只怕不值当。”

    鸨母直视着李龙,倒无嫌弃之色,反而眸含深意,笑道:
    “小官若是担心,老身倒另有一法,只要小官敢为,老身管叫小官财色兼收。”

    李龙更奇了:
    “妈妈此话怎讲,我来此花街柳院,非但不使费银子,还能财色兼收?这世间有这等好事?”

    鸨母流波婉转,笑道:
    “老身纵横风月场也算久了,倒不曾见过小官这般颜色,小官若愿放下身段,岂止高价,巨金亦是可得。”

    “妈妈当真?”李龙玩笑道。

    “自然是当真的。”鸨母笑道。

    “只是纵许小可有意,也须得有些体面之人方可呢。”

    “我这院里倒真有个体面之人,保管小官看了满意。”鸨母抿唇笑道。

    李龙沉吟半晌,微微一笑道:
    “既如此,妈妈就请一见。”

    “小官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鸨母出得门去,叫来丫头服侍李龙,自转了门户,敲开一扇房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声慵懒惑人的回应。

    鸨母笑嘻嘻推门而进,返身关上门,再往里走,却是一间明亮书房,书桌后坐着依然一身女妆的唐铭。

    “雌官儿,那小儿应了,你且去会会吧。”鸨母立在书桌前笑道。

    唐铭微微一笑,从书桌里取出锦盒一件,打开,那里面片片金叶闪闪生辉。

    “雌官儿,你这是?”

    “妈妈勿忧,我自会了那小儿便要离开平定州
    些许时间,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才会回来,承蒙妈妈照顾,这些金叶子就当是我孝敬妈妈之礼。

    鸨母喜笑颜开,忙收入怀中。

    唐铭拾衣起身。鸨母有些担心道:
    “雌官儿,若是那小官知你真身,不知?”

    唐铭拂袖笑道:
    “十步之内恁是天王老子,也逃不出我雌官儿手掌心。”

    “那是,那是,雌官儿一向好手段。”

    唐铭哈哈大笑走出房门。

    大门推开,李龙回首。

    果然是晨间所见妇人。

    李龙微微一笑,起身施礼。

    唐铭亦是一笑,伸手相扶,微微笑道:
    “小官儿果然长得好,多大年纪?”

    “十七。”

    “十七好少年啊,可是初涉风月?”

    李龙微微一笑,眉角间有些许得意。

    唐铭看在眼中,笑道:
    “看来小官是个风月将军呢。”

    李龙摆手道:
    “这倒不曾。”

    唐铭伸指点向李龙眉角,笑道:
    “如何不曾,这里却满是得意。”

    “只是自小有些受人追捧,倒真不曾涉那风月烟花地。”

    “哦,以小官这等相貌倒也可以想见。那为何今日会到迎春院一游?”唐铭牵着李龙的手坐上暖炕,温柔地问。

    李龙仔细看着唐铭好一会,不好说出实情,只道:
    “只是突然兴起,想来瞧瞧这平定州
    风月是何风味。

    “小官倒是实诚,听小官口音,可是大同人士?”

    李龙听唐铭这般说,倒真有些许意外:
    “我这官话口音不正,竟一发听出是大同人士?”

    唐铭眉目嘴角翘起,颇为风情:
    “我自小游历四方,那人如何一望便知。”

    “娘子竟如此了得,一个女子竟能自小游历四方。”李龙钦佩道。

    唐铭听李龙口气,知他真心佩服,就道:
    “我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自小顽皮,不喜居家,十四岁上头就跟人游历四方了。”

    “即是大户人家,因何落入风尘,莫不是家道败落?”

    “那倒不是。不出门不知世间之大,不出门不知奇人之多。”唐铭笑道:“我在十四岁那年在一荒庙中躲雨,遇一老妪,那人指点我走此风月路,想不到竟一发不可收拾,乐此不返。”

    李龙微皱眉。

    “小官看来甚是
    不解?
    ”唐铭掩唇而笑道。

    “我也算自小游走,但所到之处倒真不曾见有你这等人,竟甘愿自坠风尘。况且看娘子风度容貌,明媚如春,落落大方,也不似那风月中人烟视媚行,低俗不堪,缘何愿自坠风尘,遭人折辱戏弄?”李龙认真问。

    唐铭哈哈大笑,抓紧李龙手腕,将他拉近凝视,道:
    “我愿自坠风尘,自然不肯受他人折辱戏弄。”

    李龙被他看得心若鹿撞,但靠得太近,却又让他看到奇异之处,待要出声询问,已被唐铭识穿,低笑一声,另一只手就向腰下抓了过去。李龙
    ‘哎呀’一声,身体向后一缩,唐铭顺势就压了过去,身子紧贴,这才见了真章,他那下面早已是金枪不倒,燥热难耐。

    李龙大惊:
    “你,你竟是男子?”

    唐铭得意而笑:
    “意外?”

    李龙点头:
    “着实意外。”

    “我自小喜爱女妆,这多年不曾被人识破呢。”

    “若不细瞧,倒真难识破。”李龙叹息道。

    “纵是男子,倒也得许多人喜欢的。”唐铭笑道,那脸早已贴在李龙脸上。

    李龙把手一沉,唐铭只觉手心猝冷如冰,心下虽惊却用了重力欲掐住李龙命脉,李龙左手一起拍向唐铭后心,亦是寒冷难耐。唐铭只得脱手,李龙瞬时跳起,瞬息之间已互拆了十数招,把个暖屋都变成冷房。

    唐铭退后三步,摆手道:
    “不打了,不打了,好冷,好冷。”

    李龙笑道:
    “娘子这般怕冷,莫非这暖屋便是你所建?”

    唐铭笑道:
    “那倒不是,原是一建州商贾所建,后来被我一刀宰杀据为己有。”

    “何时所杀?”

    “二年前吧。”

    “为何杀他?”

    “不杀他,我如何住?”

    “娘子原籍何处?”

    唐铭不置可否,却只笑道:
    “小官不好此道?”

    李龙摇头:
    “不好。怪不得你要出入烟花之地,原来是想在此勾儿郎。”

    “那倒也不全是,偶尔也会出入那官家富户与女子嬉戏玩乐。”唐铭悠然说着,重又坐上暖炕,还斜身躺着。

    李龙讶然:
    “你出入良家闺阁,岂不是糟蹋女儿清白?”

    唐铭淡笑:
    “你当这世间女子真是三贞九烈啊?”

    “难道不是?”

    “这世间女子与这世间男子一般般,男儿固然贪色好腥,若无女子淫荡败行,男儿又如何贪得了色,好得了腥?我在那庙中所见老妪便是我师父,他也是个男子,自小缚做小脚,学妇道打扮,习成低声哑气,做一手好针线,央人引进豪门巨室行教,女眷爱师父
    手艺,留在家中与妇同眠,恣意行乐,少则数日,多则一月。也有贞娘烈女,就待她睡下,往她脸上喷迷药儿,
    照样

    师父
    行事。纵然羞愧亦不敢声张,我自跟了他,也尝得无数乐趣。

    “你这武功便是向他学的?如此武功,何必用迷药?”

    “我这师父不识武功才用迷药,到我这里自然不用。”

    “若有不从,以武力制服?”

    “点了她淫穴,情不自禁,不从也从了。就算告到官府,也无从辩说。”

    “好狡诈。不用迷药,习针线,低声哑气亦不难。只这金莲?难不成你也缚脚?”李龙边问边低头看。

    唐铭把脚伸出来,却是男子大脚。但只一会,那脚就缩成三寸金莲。

    “原来你会缩骨功。”

    唐铭得意一笑点头:
    “若被人识破捆绑狼狈之际缩骨而逃,甚是好玩。看你年纪轻轻,武功倒也不弱,况且这功夫亦非中原所有,若是猜得不错,是幽冥神宫的
    碎玉寒冰掌?

    “你晓得?”

    “这碎玉寒冰掌是幽冥神宫的镇教武功之一,曾有幸见识过。”

    “何时?”

    唐铭妖娆而笑:
    “你说呢?”

    李龙听他这么说,定晴而笑:
    “十年前?”

    唐铭拍掌:
    “平定州
    不过小城,如何能得幽冥神宫弟子驾临?想来必是近几日京里派来抓人的主儿。

    “你就是师爷?”

    “是否想不到我这性子也能当师爷?”唐铭掩唇娇笑道。

    “是舍不得这暖炕风流吧?”李龙暗起了一身鸡皮,讥道。

    哈哈哈,唐铭坐正:
    “可惜你不好此味,若是同道,以你这等倾国倾城之姿,不知迷死天下多少男女。”

    “不怕我抓你?”

    “你抓得了?”

    李龙老实摇头。

    “其实我留在平定州
    ,有心事未了。

    李龙睁大眼:
    “难道你这心事还与我有关?”

    唐铭笑笑,替李龙斟酒,指着面前的位置道:
    “坐吧,锦衣卫捕人一事,份属国事,你我在此小酌,可为私事,我们互不难为,可好?”

    李龙坐下,接过酒,轻嗅,轻饮。

    “我出身大家,也曾婚配,只是喜好风月,不常在家,我那浑家性又烈,终有一日与我刀枪相见,惨死刀下。”

    “啊,你竟手刃妻子?”李龙眼中现出烈焰,终被激怒。

    唐铭看着他的双眼,叹息一声:
    “怎么,公私两恨,想抓我?”

    “男儿风流本性,但杀妻终不可忍。”

    “刀剑无眼,我怎知她竟下死手,一时性起也禁不住。”

    李龙盯着唐铭,冷笑道:
    “你说这话,却无半点悔意愧疚之情。”

    唐铭哈哈一笑:
    “你当我天性凉薄便了。”

    “既如此,还有何心事未了?”

    唐铭沉吟半晌,道:
    “若当真能放下所有,事事冷静机智,我那师父也不会失手被朝廷处以凌迟极刑。

    “凌迟极刑?

    李龙真正惊讶,半晌才道:

    我朝自立国以来,鲜有因淫行被凌迟重辟之人,我记得只在国朝成化年间,有叫桑茂者被抓送审,刑部以为人妖败俗,拟成凌迟重辟,立斩不赦。当是二十年前之事了。

    唐铭长吸一口气,举杯向天大笑道:
    “师父,想不到你一个人妖,竟还有人记得你的名字,当浮一大白。

    “桑茂竟是你师父?

    李龙大惑,问。

    唐铭点头:
    “我那师父有一年游到江西一个村镇,住进一大户人家,那家人女眷极多,师父迷恋不舍,乐不思蜀。不巧一日被这家女婿撞见,女婿爱我师父容颜俏丽,暗嘱其妻接我师父去家,师父不知就里,欣然前往。那女婿邀至书房求欢,我那师父惊慌之下抵死不从,那女婿被惹得性起,纠缠当中得知我师父真身,当下被捆,解往官府。府县各处都道是从来未有之变,具疏奏闻,刑部判了凌迟重辟。

    “你师父被判凌迟重辟,那你在何处?

    唐铭看了李龙一眼,哈哈直笑,把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道:
    “我在庙里。”

    “在庙里?”李龙想了好一会,悟道:“你在庙里遇见你师父,你师父死时你又在庙里,莫非那时你竟是在勾引别家少年?你那时不知师父将死?”

    “凌迟是重罪,传檄天下以儆效尤,怎会不知?”

    “却不管?收尸也无?”

    唐铭耸耸肩,笑道:
    “都削成一片片了,如何收?”

    李龙叹息:
    “你当真凉薄得很。”

    唐铭站起身,长太息道:
    “我那师父也有师父,曾千叮万嘱他不可在一家久待,是他自己坏了规矩,怨不得人。我呢,原本也想好来好散,尽了兴再离开平定州
    ,只可惜我心待明月,明月照沟渠,看来只能败兴离开了。

    “你不能走。”李龙面色一正道:“我须锁你回去。”

    “你能锁吗?”

    “试一试。”

    唐铭淡笑道:
    “你莫打扰这院中人,她们不知我身份。”

    李龙笑笑。

    唐铭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李龙:
    “好看吗?”

    李龙莫名其妙接过一看,却是一枚纯金凤钗,那凤嘴中还衔着一颗翠绿宝石。

    “这是何意?”

    唐铭轻叹一声:
    “我这一生,只一件心事未了,便是无法亲手将此钗戴在女儿头上。”

    “女儿?”

    “唐诗。”

    “唐,唐诗?”李龙着实愣住。只这一愣之间,唐铭已飞身冲出暖屋,绝尘而去。李龙想着唐诗,神魂震荡,也无心再追。沉默半响起身离去,也没有惊动鸨母。太阳出来映照着街道细雪渐融,市面陆续有人出来活动,李龙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想着那已放入怀中的凤钗,难道唐铭要他将凤钗交与唐诗?只是这真假尚不知,如何能贸然行事?须得好好问问唐行简才好。李龙这样想着,便加快脚步回贾府。行路过半,李龙看到太子和高玉、唐行简,宋居易齐齐穿着锦绣闲服进入一家绸缎铺。高玉背着个黑色布包跟在太子身后,唐行简与宋居易又站得更后些,虽也换成闲装,却依然是一黑一白,那样子更是木无表情,好似黑白无常,生人勿近。李龙想起唐铭自述的种种,再看看唐行简模样,怎么也叫不出口,不知唐诗知自己父亲是这等样人会不会羞怒成狂?高玉瞧见李龙,向他招手。李龙轻脚快步过来,向高玉施礼,待要向太子请安,却被高玉轻轻拉住。李龙看向太子,只见太子正在仔细看各色上等绸缎,听掌柜介绍,神情专注。

    李龙低声轻问高玉:
    “天寒衣冷,要加衣否?”

    高玉轻轻摇头:
    “我也不知,只知今晨买得早膳回去,爷听完话,便说要到街市看看。”

    “你说了甚
    话?

    “我今晨带宝钞出来采购早膳,所到之处使用甚是方便,但爷听过之后问我那些食物是在何处所买,我说城内店铺大多未开,止有街边挑担者可买。爷沉思半晌便说要见识见识这城里大富商贾气派。”

    “高玉。”太子在唤。

    高玉和李龙赶紧过去,太子见到李龙笑笑,指着面前一匹红绸道:
    “此匹红绸如何?”

    高玉拿在手中抚摸,道:
    “好绸,是松江府上等丝织。”

    李龙也凑过来看了好一会,笑道:
    “掌柜,你这是残品。”

    太子看了李龙一眼,望向掌柜,掌柜不慌不忙,掂着红绸一角道:
    “小官好眼力,我这绸确是残品,但却是松江府御制丝织残品,比普通丝织仍是
    好上数倍。

    李龙一笑点头:
    “掌柜倒是实诚人,这确是松江府御制丝织残品,能得此货,掌柜您看来也是手眼通天。”

    “这位小官见笑,我家祖辈也是松江府织工,后来有些小本钱,就回家乡开了这绸缎铺,偶尔能从松江府得些好货。”

    “此绸价几何?”太子笑问。

    “小官儿若要,一十三两银子给您。”

    “一十三两?”李龙惊叫:“掌柜,我大同府一匹上好丝绢也不过一两三钱银,你这匹竟然要十倍之资?”

    掌柜胸有成竹道:
    “我这打开门做生意,绝不欺客。您若能搞到松江府御制丝织正品一匹,我给您三十两收购,卖出去还能赚。”

    “掌柜,二十两银子在我大同府已能购置房宅一套了。”

    “您若能在紫禁城边给我购置一套宅院,我出二千
    两银子也甘愿呢。
    ”掌柜伶牙俐齿地回道。

    李龙吓得吐舌摇头,高玉也听得瞠目结舌。他自小生长在京城,京城物价之贵多少有所体验,但一匹松江府的上好丝绢也不过四、五两银子。不曾想到这小小
    平定州
    ,一匹御制残绸竟能卖出一十三两的高价。

    太子看李龙惊讶的样子,轻轻一笑,指着红绸道:
    “掌柜,你说一十三就一十三吧。高玉,一十三两白银值我大明通行宝钞多少?”

    “值一十三贯宝钞。”高玉回道。

    “不止,目今怕是要翻倍呢。”唐行简突然说。

    “翻倍?翻几倍?”太子追问。

    唐行简看了太子一眼,道:
    “爷,这宝钞是纸做得,比不得白银铜钱坚实。”

    太子望向宋居易,宋居易缓声道:
    “爷,我听说在江浙一带,这宝钞与白银的比价已到一比六了。”

    “一比六?”太子不解。

    “一两银子换六贯宝钞。”宋居易说着望向掌柜:“掌柜,你这换多少?”

    掌柜老实回答:
    “虽比不得江浙一带,但也能换到四贯。”

    太子微微皱眉不语。

    高玉见状,忙对掌柜说:
    “掌柜,那你这匹红绸要多少宝钞?”

    掌柜略有些尴尬道:
    “小官儿,不瞒您说,本铺是小本经营,最好能给银子。宝钞当真通行不便,收得多亏得多,用不出去。”

    “为何用不出去?”太子再问。

    “小官儿,太祖爷立国后颁用宝钞本是好事。我等生意之人,也不想携带贵重金银上路,一则累人,二则不便。若有宝钞在身则诸多方便。但朝廷发行宝钞只发不收,新旧混用。可是税收却又只收新钞,逼得我等生意人不敢以旧钞交易。以致民间旧钞越积越多,最后只能贱价使用。况且宝钞存储不便,放置家中日久则多有遗失昏烂损失,我等小本买卖不得不用铜银实物交易以保安全。”

    “原来如此。”太子轻轻点头:“当初太祖爷初行宝钞,规制每钞一贯,折钱一千文,当银一两,四贯当金一两。以桑穰为料,其制方,高一尺、广六寸,制成之后为青灰色,厚重敦实,发行初期甚是稳定实用啊。”

    “小官儿年纪轻轻,所知不少。只是好景不长,宝钞很快贱价了,当下是越发用不上。”掌柜叹息道。

    “掌柜,如你所言,若朝廷能定期回收旧钞不再通用,是否可稳定宝钞之使用?”太子认真地问。

    掌柜不解地看着太子,不知他为何如许认真,但太子认真的表情却也令他认真回答:
    “若朝廷能回收旧钞不再通行,或许真能稳定宝钞之使用。”

    太子笑了笑,起身道:
    “掌柜,叼扰了,我远行在外也不曾多带金银,止有宝钞在身,您这里若是不能用宝钞,这匹红绸我也买不着了。”

    掌柜见太子说得诚恳,略为思索道:
    “小官儿,您若真有心买,宝钞我也要了,六十贯一匹如何?”

    太子刚要说话,宋居易把眼一瞪,说:
    “四十二。”

    “既有心买,加五贯与你。”掌柜诚恳道。

    “不行,就四十二。”

    “这,这,”掌柜看宋居易那凶煞模样不好争辩,只好说:“好吧,好吧,就与你,我今日开铺至此尚不曾发市,就算讨个开门大吉。”

    宋居易随即向高玉伸手,高玉忙从布包中取出宝钞,共数了三张交给掌柜。掌柜接过一看,微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在唐行简和宋居易冷凛目光下很快止住。高玉手中这宝钞很新,是户部
    今年
    为庆祝太子十四岁生辰
    特意让宝钞司承


    ,每钞均按十四贯印制,民间发行并不多。双方交收完毕,唐行简过来把红绸拿在手中,一行五人便离开了绸缎铺继续行走街上。五人又出入首饰、墨石、古玩等等费银散金之处,甚至在午时饥肠辘辘之际,去了
    平定州
    最昂贵的酒楼用餐,所到之处皆如绸缎铺掌柜所言,不收宝钞,只要白银铜钱。

    回贾府的路上,太子问宋居易:
    “居易,为何你要在绸缎铺压价?”

    宋居易躬声道:
    “殿下,臣没有压价,前月您这宝钞在市面上就已值六十贯旧钞了,再过些时日,更值钱呢。”

    李龙一听,奇道:
    “不是说宝钞贱价了么,如何又值钱了?”

    太子也把目光移向宋居易,想听他如何解释。

    “宝钞易货是贱价了,但颇有些喜好古玩旧物之人喜收集前朝及本朝宝钞,据说前朝宝钞能卖六百两黄金一贯,本朝立国之初由中书省所制宝钞也能卖三百两黄金一贯。中书省裁撤之后户部所制首批宝钞
    也有一百两黄金的要价呢。殿下这款宝钞是户部专为庆祝您生辰所制,意义非凡,在民间已是宝物。
    ”宋居易说。

    太子听了,双眉微耸道:
    “居易,你莫非还在民间兼营古玩生意?”

    宋居易依然平静躬声道:
    “殿下,居易前月方破获一宗窃案,失主便是收藏前朝历代钱币金帛之人,听他如数家珍说起收藏交易之事,略知一二。”

    唐行简接口道:
    “殿下,我与居易自入公门便决意一心奉公,绝无二志。”

    “你二人有此志,很好。”太子轻笑道:“我也走得累了,回去歇息一会。”

    高玉道:
    “爷,我背你走?”

    太子哈哈一笑,道:
    “好啊。”

    高玉即将背上布包交给宋居易,在太子面前蹲下,太子把袖一拂,就伏下去,高玉双手抱紧一路稳当向前走去。李龙怕太子受凉,把外袍脱下盖在他背上,一路扶着跟随高玉的步伐回去了。

    来到贾府门口,太子醒来轻声道:
    “去州府衙门。”

    高玉转身又将太子背到州府衙门
    。此时
    州府衙门大门敞开,大堂上周昂在堂正坐,唐诗、宋词分坐两边,下首左右各坐着州府各文武幕僚,而大堂外的廊下则整齐安静地坐着许多四、五十岁上下的老者。高玉要背着太子进去,太子摇手,五人便只在门口细看。只见大堂内的各人皆低头看册,提笔记录。左右两边的看完再传到周昂面前,周昂看完再分发至唐诗、宋词手中,再由二女查验后转向后首之人查验装订成册。然后再由衙役出来叫廊下等待的人顺序而进。

    李龙看了好一会,低声向太子道:
    “这廊下坐的当是平定州
    城各里长粮首,周昂看来是在复验
    平定州
    人口。

    太子睁开双眼,凝视半晌,轻笑道:
    “高玉,周昂可为臣否?”

    “他若肯入朝为官辅佐殿下,想必极好,只怕他并无此志。”高玉叹息道。

    “何解?”

    “他那叔父周义在锦衣卫、东厂任职之时就甚是低调自处。遑论入朝为臣?他是周义侄子兼养子,周义定也时时教导他不要沾染朝政的。”

    李龙笑道:
    “殿下,他不入朝,我入朝帮您也行啊。”

    太子一笑不语。

    “殿下不信臣?”李龙笑问。

    “朝堂是大染缸,不去为好。”太子转头望向李龙,轻声道。

    四目相对间,李龙只觉太子双眸明亮,言语真诚,一笑道:
    “殿下说不,臣就不去了

    太子轻轻打了个哈欠,道:
    “行简,居易。”

    “殿下?”二人齐声应道。

    “你二人留下助周昂一臂之力,我和高玉,李龙先回贾府。”

    “是。”二人应声,旋即将布包和红绸递给李龙,李龙一笑接过。

    高玉转身离开,李龙紧随而上。许是化雪之时反比下寻雪时寒冷,高玉展开身形疾掠而去。李龙眼前一亮,紧追而上,二人身形不离不弃,始终相差半个身位,待快到贾府门前,李龙飞身掠过高玉,先行一步推开贾府大门,高玉抿唇暗笑,掠入贾府,二人方才停住身形。东府十侍卫警觉,迅速出现在大厅。

    “殿下要将息,速去准备。”高玉说。

    东府侍卫即引高玉入内,李龙想瞧瞧这东府侍卫到底如何训练有素,便欲跟进去,不料其中二人即时停步,向着李龙拱手施礼道:
    “请留步,殿下将息不喜外人打扰。”李龙即止步,一笑点头,将手中布包和红绸递给二名侍卫,侍卫接过施礼而去,李龙也自回房将息去了。

    直到傍晚,周昂与唐行简、唐诗、宋居易、宋诗四人一起回到贾府,四人各自回房修整,周昂则直入太子下榻处,此时太子也才醒来。听到周昂来了,即召入见。周昂入内见礼,向太子呈上厚厚一册。

    “此为何物?”太子边饮茶边问。

    “臣今日召见平定州
    各里甲粮首百户核对
    平定州
    人户、军户,凡有疑者皆初录在册,责成各里甲粮首百户回去后再行核对造册。
    ”周昂说。

    “为何这般做?”太子注视着周昂,缓缓问。

    “臣思虑平定州
    城内或有孙、卢等人的漏网之鱼,但正旦日临近不宜大肆搜查影响民心,是以臣就请各里甲粮首百户清查,以尽可能消除隐患,保国朝平安。

    太子轻轻笑着点头,道:
    “周昂,你行事谨慎细致,入朝为官更合你意吧?”

    周昂略为沉吟,回道:
    “殿下,臣只愿做锦衣卫为陛下、殿下尽忠。若不能为锦衣卫,臣想一剑在手,仗剑天涯。”

    太子看了高玉一眼,微微一笑道:
    “好志气。你也累了,且下去将息,待再晚些一起用餐。原本想着今儿去与叔叔会合,但现在天色已晚,怕是去不了,就原地将息一晚。”

    “是,臣知道了。”

    “只是若明日再去的话,叔叔想必已到夷寨擒拿贼人回来了。你说今夜便走如何?”太子笑道。

    周昂道:
    “夷寨远在深山,夜晚前行诸多不便,还是明日一早启程好些。”

    太子点头:
    “好,就依你。”

    “殿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明日前往夷寨,能否将唐诗、宋词留下督查各里甲粮首百户核对造册。”

    太子爽快道:
    “可。”

    “多谢殿下。”

    “如何谢?”太子戏道。

    周昂微愣了一下,道:
    “殿下要臣如何谢?”

    太子哈哈一笑:
    “还没想好,想好了仔细说与你听,且下去歇息歇息吧。”

    周昂这才真正离开,太子随手拿起册子仔细阅读,时不时抿唇而笑,点头。

    周昂回到自己住处,李龙正好从房中出来。

    “周兄回来了?”李龙向周昂打招呼。

    周昂微笑点头,拱手致意。

    “周兄先歇息一会,我去厨下弄几个菜,到时再来唤你。”李龙说。

    “谢了。”

    二人拱手别过,周昂入房,倒头便睡
    ,他是困倦已极。李龙亲自下厨房煮晚餐,在煮晚餐之前,他先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把大门关上,把窗户稍微打开,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收拾各种食材,洗、切、烧、炒,炖,煮,整个人都沉醉在里面,时不时的还哼个小曲,吟首诗词,甚是自得享受。连厨房外响起的敲门声,他都没有听到。轻轻推门而进的是太子。卧房太冷,他坐了一阵有点受不了,便想过来厨房暖一暖。可是李龙的专注把他惹笑了,便没有打扰他,进了门之后就搬了张椅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李龙一个人有条不紊做着所有的事情。待到米煮上,锅里的肉炖上,李龙坐在灶前吹火添柴。太子来到他身后,把柴火递给他。

    李龙接过柴火,愣了一下,回头才看到太子蹲在身后:
    “殿下,怎么是你?”

    “卧房太冷,我到厨房烤烤火。”太子笑道。

    李龙想起迎春院的暖炕,就道:
    “殿下,东宫可
    有暖炕?

    太子笑笑:
    “父皇,太后,皇后所居之处都有暖炕。至于东宫吗?”

    “东宫没有暖炕吗?”

    “东宫里另有一座暖宫。”

    “暖宫?”李龙惊讶地看着李龙:“何谓暖宫?”

    “就是把东宫的一座偏殿重新建造,地下铺设火龙,整座偏殿全是暖的。”

    “真的?”

    “你没见过吧?那殿里有正堂,有左右暖阁,书房和卧房,后面还有大暖阁一座用来习武。一到冬天就烧火龙,整个宫苑都暖烘烘的。”

    李龙点头:
    “确实不曾见过,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神奇之地?”

    “是父皇命工部请能工巧匠特地
    为我修建的,父皇所居乾清宫都不曾有这么好的地方。
    ”太子轻声道。

    李龙听了,感叹道:
    “陛下真是极爱殿下您啊。”

    太子缓声道:
    “父皇一直身体不好,不知有何法子可令他长寿?”

    李龙没有接腔,他多次随母亲进京,时有谒见皇帝的机会。自小就从母亲口中得知陛下身体不好。尤其此次入京,陛下已知大限不远,特意召见。身边亲近的人其实都知道,可是没有谁愿意去触碰这个话题。

    太子见李龙没有接腔,复笑道:
    “你在厨房这般专注煮食,不知底细的人见了,何曾想到你还会是一个武林高手。”

    李龙哈哈一笑,起身道:
    “我自小便喜欢一个人在厨房流连,有时甚至会在此习武练功

    “在此习武?”

    “嗯。”

    “那你教教我。”

    “殿下,这可不好教,这须得你喜欢此地此景此事方可随心所欲将武功融入疱厨练习。”李龙眼光发亮,说。

    太子将双手伸到灶前搓,慢声道:
    “皇家最是繁文缛节,哪里有能让我随心所欲之处。”

    “我自小随父亲习武,但不耐严寒。”李龙看了太子一眼,轻笑道。

    “大同比北京冷吗?”太子问。

    “大同比不得北京,但北京比起远在捕鱼儿海的幽冥神宫又多有不如了。”李龙回想从前,倒吸凉气,笑道:“我初去幽冥神宫是三岁之时,且是捕鱼儿海最冷之时,差点没把我冻死。但幽冥神宫武功修习根基便是须得天寒地冻方才练得最好,可是于我而言则是煎熬。”

    “是以喜欢躲藏在厨房里?”太子笑问。

    “父亲每日督我甚严,哪有机会躲入厨房?”李龙笑道:“不过父亲身为幽冥神宫宫主,时不时便要出外巡视。”

    “巡视?”

    “神宫之外百里之地,皆是神宫管辖之地,有不少民居。”

    “太祖爷所赐?”

    李龙哈哈笑:
    “捕鱼儿海原是前朝管辖之地,先祖在此修建神宫,与当地官吏争夺治权,因先祖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当地官吏畏如虎狼,便默许先祖代行职责。国朝建立之后,由太祖爷正式册封为神宫封地。”

    太子好奇地问:
    “你家先祖到底是何出身?”

    “我亦不知。”

    “啊?”

    “父亲亦不曾详说。”李龙想了想,笑道:“或许只因先祖本就出身低微,创立的功业亦不足震铄古今,自然无从寻个好出身,干脆便不说罢了。”

    太子笑笑,接口道:
    “若如太祖爷般能改朝换代,便可寻个夫子做祖宗了。”

    李龙朗笑:
    “殿下好诙谐。每到父亲出宫巡视,我便避寒到厨房,可是又害怕父亲督查武功,便干脆在厨房内习武,天长日久居然乐在其中,练成寒冰诀之余还有其他收获呢。”

    “便是做一个好厨子?”

    李龙沉吟半晌道:
    “由此我便明白这世间真正随心所欲之处,便是自心。”

    太子缓缓起身,看着灶台上袅袅烟气,双袖一拂笑道:
    “繁文缛节亦有繁文缛节的好处,若不如此,便分不出华夷之辨,君臣尊卑。”

    “万物有序,四季有时,自是四海升平。”李龙说着话,起身揭开汤锅,加盐放料,开始忙碌起来。

    太子独坐一旁,安静凝视,神色平和。高玉寻到厨房,见此情景没有出声,走进来帮忙。入夜,一众人等皆来到大厅,高玉,李龙,周昂在左,唐、宋两家兄妹在右,东府侍卫另坐一屋,那亦领哈和撒哈答也甘愿与东府侍卫一桌,奉着太子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后面进餐。

    的哒。

    的哒。

    府门外居然传来清脆、奔急的马蹄声。

    “李龙,周昂,你们在不在?”

    “李龙,周昂,你们在不在?”

    一声声的大呼小叫,石勇出现在大厅前。

    李龙和周昂听到声音站起身,望着石勇问道:
    “石勇,缘何你一人回来?”

    “督主出事了,督主出事了。”石勇叫道。

    “皇叔出何事?”太子提高声音问道。

    石勇这才看清上首坐着的竟是太子,大为惊讶,忙下跪见礼。

    “平身,有话快讲,皇叔出何事了?”

    石勇摸摸大脑袋,亦有些茫然地说:
    “殿下,臣亦不知就里,只知督主居然捡了一双儿女。”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都疑惑地看着他。

    “石勇,你好生说来。”太子冷静道。

    宋词斟了杯热酒与石勇,石勇大口喝下。宋词又问:
    “石大哥,可曾饭否?”

    “不曾。”

    “且坐下饱食之后细说。”

    石勇望向太子,太子示意他坐下。宋词叫人添置饭桌,就放在李龙和周昂中间位置。

    李龙将自己盘中肉分了一半与石勇,问道:
    “督主安否?”

    石勇点头如蒜:
    “甚是安全,就是神奇。”

    “督主派你回来?”李龙再问。

    石勇再次点头,望向太子道:
    “殿下,您在这里太好了,原本督主还想叫我前往京师谒见陛下呢。”

    “何事要见陛下?”太子眼光微敛,缓声道。

    石勇即道:
    “殿下,那韩芸娘想求陛下颁布大赦令赦免火莲堂一众朝廷钦犯。”

    韩芸娘?一众人等皆不知此为何人,太子倒是淡淡笑了笑道:
    “叔叔与韩芸娘居然还有重逢之日啊,看来上天待叔叔不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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