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的渝城,终于迎来了丝丝“火气”,逐渐趋于稳定的夏日,也迎来了它崭露头角的威力,一天五六节课下来,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这个时候频频端起茶杯或者茶饮料,颇有“一线喉”的舒畅,暂缓一日的疲劳。
我有晚上泡热水脚的习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寒暑,只要在家,基本三百天是坚持泡脚了的,我很享受汗液从汗腺溢出的淋漓感,泡完脚冲个温水澡,极易入眠。
但这也有一个坏处,天天高温泡脚,我发现我的脚久而久之皮肤干燥,皮肤也很脆弱,看到妻子天天用“脚膜”保养自己的玉足,我即便脚干燥得脱皮,脚底板“破破烂烂”不忍直视,也不愿意擦擦润肤之类的东西,毕竟一个“面膜”都懒得用的男人,又怎么会用得上“脚膜”呢?无论如何这会让我从心里面觉得别扭。
直到有一天,我走路发现我的右脚拇趾下方长了一个小硬块儿,走起路来隐隐作痛,不用力触碰还好,稍微一发力就本能反应一瘸一拐,我网上一查,才知道是这个常见足疾名为“鸡眼”。
我骨子里一直自诩自己为一个热爱生活的男人,却在一些点点滴滴的常识性问题上缺乏基本认知,那一刻我甚至动摇怀疑我是否足够“热爱”的事实。
老曾执意要带我去修脚,我有些发憷,内心不禁疑惑,什么是修脚?以前有和妻子、兄弟去按摩,但是我身体非常敏感,陌生人一触碰到我脚丫子或者腰部,我就像一条无比滑溜的泥鳅,本能摇晃,挣扎不定。别人用来享受的按摩在我看来是煎熬和痛苦,所以我很惧怕这些场所。
但是是我约的老曾,虽然无所事事,老曾提议一起老地方喝茶,我一口否定,说想换种方式聚聚,因此人家的提议我不好再三否定。
于是我提议去我家门口,正好新开了一家连锁的修脚店,如果只是修脚只需要19.8,老曾觉得还不错,顺便提议一起去尝尝我赞不绝口的那家烧烤。
步行走到店里,因为刚开业不久所以生意挺火爆,不多不少刚好两个空位。我和老曾顺势坐下,好半晌才来了两个彪形大汉为我们“修理”,其中一个较为“老道”,一眼看出我右脚生了鸡眼,试着捏了几下,问我疼否,答案是肯定的。师傅以极其专业的口吻告诉我,我这个鸡眼还挺大,如果再不治疗还会疯狂生长,以至于后面都不能正常走路。
我心一凛,寻思不至于吧,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这个要怎么治疗,多少钱?”
师傅立马拿出计算器,“原价六百多!现在开业期间可以享受折扣,打完折四百多,包治好……”
我正踌躇之际,心想四百多也不贵,正欲答应,但是一旁的老曾岔了一句话,我便说回去考虑考虑。结束后,刚走出门,老曾就连忙跑到药店,我也不清楚他去买什么,不一会儿功夫他就出来了,拿了一盒药膏,告诉我这叫“鸡眼膏”,上一次他也遇到这种情况,用了一次就好了,让我先试试。
一盒药膏充其量也就几十块钱,甚至哪怕在修脚店被宰,也不过几百块钱。普通熟识之人大部分也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谨慎得不会以纯粹的个人经验去参与别人的琐事和影响别人的判断。这也许是一种极会自我保护的优势,但绝不属于为朋为友的一个优点。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男儿汉,他骨髓里就有一种温柔的“鲁莽”,永远以一种积极的情态去为身边的人出谋划策,擘画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并在一定程度上付诸实际,手里接过那一盒药膏的时候,心中一阵蕴热,犹如干涩的喉咙饮了一口温温醇厚的茶水,满口满心的甘甜……
脚走路舒坦了,我大着步子去取快递,是一箱金银花饮料,我顺手拿起水果店划拉开包装,随便取了一瓶递给菜鸟驿站的快递员,轻轻说了句:“夏天了,请你喝瓶饮料!”她显然十分惊讶,连忙摆手十分客气,我已扬长而走。
我记得第一次和这个女快递员打交道,是骂得对方咬牙跺脚。当时我快递包裹挺多,就我一个人去取,于是我让她帮我一起找一下,驿站里彼时也就我一个人,她头也不抬在玩手机,我一连喊了三次。其实在喊第二次时我已经极其不悦,第三次已过,怒气值瞬间爆表,我骂人属于能“文”能“武”类型,“武”就是骂脏话,能有多脏有多脏,能多难听多难听,甚至最好把对方逼得忍无可忍动一下手,我丝毫不介意以自卫的方式把我讨厌的人往死里打。我一生任何阶段极少动手,读书时没有和同学打过一次架,总是和睦相处,“过去过来”一点都无所谓,因为我向来只打“高端局”,譬如因为捍卫真理,坚守正义打政教处主任,不仅要打,还一定要打服气,打架就一个要诀——不要命!
我只记得女快递员一开始还要还嘴,须臾之间被我凶狠的眼神、暴怒的声腔,吓得不敢还口,破口大骂后我扔下一句:“一个瞧不上自己工作的人,永远不要出来工作。但你没有不工作的命,就应该自己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获得别人的尊重!”
自从那天开始,我发现那个被我骂得极狠的女人真的被我骂醒了,不是她害怕我了,而是她真的意识到“在其位,谋其政”,每天懈怠,磨洋工,总会有茬儿找上门来。今后每一个去取快递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洋溢的笑脸,人一来她就主动问取件码,放下手机帮忙翻找,甚至有时候我儿子去取快递,只给了他一个取件码,她都会把还有未取的快递一并找到让我儿子拿回家……
疫情后的经济颓靡,有一份工作稳定起走多不容易啊。她的的确确赢得了我现在的尊重,我也不后悔骂了她,至少我能让她体会到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一瓶小小的茶饮料,看她灿烂而热烈的笑容,我想她细细品咂的时候,确会有余苦回甘的感觉吧。
相知相识其实都不如相守。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和老曾相识相知这么些年,有时候我提什么人事安排时,他在某一刻本能的拒绝,因为他真的是想给自己的生活做“减法”,实在是不愿意再浪费许多宝贵的时间在不够尊重和在意自己的人身上,他除了花很多时间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余下的时间都在研究经融,学着理财,坚持奋发向上的昂扬斗志,他从来不认为任何人是他的桎梏,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走向。
我自认为,我实在是对他再无益处之人,我重人文,他重逻辑,我无法准确地给予他关于梦想的理论和实践的支持。但是当他那么严密逻辑、严守自己生活风格的人却每每在自己本能拒绝后,不出片刻,又会说服自己变相的朝我靠拢,那一刻我豁地明白,这个世界大部分人大抵是不会拥有真正的“团结”,因为“团结”应该至少是两个人的事,单方面的努力是不可能有“团结”的实质产生,而老曾能够在任何时候敏锐地捕捉到我徐徐释放的善意,他能够在骄傲的自我中为纯洁而没有杂质的友情披上谦逊的外衣,他在忍耐我并不高明的主意时,获得了精神的升华。
我有时候夤夜不能成眠,想起诸多往事,纵然自己钢筋铁打之躯,也抵不住记忆的风袭云涌,潸然泪下。我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对老曾是有所亏欠的,甚至无法匹配他的那份孤注一掷的浓情厚义。因为他眼里只有我一个兄长,而我心里却牵挂和平衡了许多感情。
在我受到委曲之时,老曾从来都是义愤填膺、义无反顾,甚至不惜背上“多嘴多舌”的俗名,一股定要为我“洗刷”的冲天豪情。而在老曾受委屈的时候,若是外人还则罢了,若是我定义为此生必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我便没有那么“干净利落”,我总是幻想用“团结”去感化,用每个人的阅历去感受,可是“团结”是有极其苛刻的条件,两个人的感情,两个人必须一条心;十个人,十个人必须一条心,少一个人都不可以称之为“团结”。
人过一百,形形色色。大抵“团结”是这个世界最难办到的事情。又或者人在迷茫的过程中,因为阅历的单一粗浅,因为在温室里被保护得过头,而在社会的艰辛旅程里团结错了对象,把所有对朋友、手足、亲人的激情都毫无保留交给了所谓领导、同事、只会索取且八字没有一撇的伴侣,甚至就连一向不言好坏,仁慈本分的老罗都忍不住吐槽——“你看这群一起喝酒把人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是一群什么东西嘛……”
但凡把时间和精力分一点给至真至纯的老友,但凡把一丝敬意和一点礼节释放给共患难、共荣辱,一起经历过烈火与坚冰淬炼的兄弟,一个人的人生不论贫富贵贱都不至于门庭冷落,人事萧条。倘若父母嫌贫爱富,祛其劣根,除却戾气,从我做起,良运必志;倘若发妻尖吝,共富贵易共患难难,斩断牝鸡司晨之恶强,若不能则休矣,此余生康泰。
没有魄力的男人,总是被身边的人牵着鼻子走,真正的桎梏从来不是别人,从来都是你自己,是你自以为多么爱你的人,人到三十,冷暖自知,到了某个人生的某个阶段,家人最大的作用就是成为我们的反面教材。扭转不了他们的观念在我们身上发挥的作用,你就会成为他们同一类的人——傲慢、自大、外强中干、自私自利……
批评往往衍生最大的爱护。
老曾在包容我这个唯一的兄长,我却在包容许多的兄弟,还要让他随我一起包容,因为我的打算是只要天没有塌,地没有陷,我就要包容我的兄弟一辈子,我有什么法子呢?老曾又有什么法子呢?
无论什么时候,饮一杯茶,往事如风,随风而去,自在飘扬。
如茶饮,入我喉,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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