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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闻安重重跪下。多日以来的委屈与无奈一并在此时涌上心头，不自觉流出一行泪，却依旧不知从何处开口。
“朕听闻此事的时候还觉得不可信，但见你现下如此，应是做实了八九分。闻安，朕曾经冷落你，于是你就想用这个办法来回击朕，是吗？”皇帝语气轻轻，但话中的寒意确是随着每一个吐露的字一寸寸裹住闻安的心。他冷寒着一张脸，殿内暖黄的烛光映在脸上的时候，依旧是化不开那一团寒气。闻安垂着头不愿意去看皇帝，眼睛里的泪水却是越流越多，整个人都在微微颤动。皇帝见了这个模样的闻安，原本存有一丝希冀，也被打击了八九分。他站起来，将闻安扶起：“庆贵人，或许是朕给你的宠爱太少，又或许是给你的位分太低，你安心做朕的妃子，自然朕会厚待与你。如今你竟与这白询有了一二，那这人便也留不得了。”
皇帝说出最后一字的时候，闻安抬头，震惊望着皇帝：“皇上，嫔妾与白乐师清白。”
“清白？那为何二人要单独躲在坤宁宫的后殿里？既然清白，这不相干的男子，生死与你又有何联系？陆闻安，你要记清楚，你是朕的女人，时时刻刻你的心应当是向着朕的！”说罢，向前一步，紧紧将闻安禁锢在怀中：“闻安，朕如今已经不在意你当初为了太后进宫的由头，朕今日只想将你从这些事中撇开，安心做朕的庆贵人。”
昨夜承宠，稍稍被温热的心如此一下又掉进冰窟窿里，闻安安静地在皇帝怀中，半晌问了一句：“那皇上要如何处置白询？”
“白家早就已经成了空壳一副。世代善音律的氏族如若安分守己，朕自然是会关怀，可如今竟然放肆至此，那也不必留了。”皇帝紧搂着闻安，却没有丝毫的暖热传到她的身上。
周遭的气氛极寒，闻安知他已经是忍到极点，白询姓名生死攸关，此时行差踏错一句，便会立即了了这个年轻人的姓名。闻安想起当日在颖贵人的偏殿之中，白询温和的语调，和谱曲时那种一丝不苟的神态，心中有些不忍，她反问皇帝：“皇上是打算安插什么罪名给他呢？与嫔妾一同秽乱宫廷，还是其他莫须有的？”闻安见到皇帝脸上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竟觉得有些恶心，她强忍住声音的颤动，一瞬不瞬看着皇帝：“皇上，也是要同时将嫔妾打入冷宫吗？”
“放肆！”皇帝松开手，闻安借此后退几步：“皇上本就怀疑嫔妾与白询，今日来兴师问罪，不就是为了嫔妾顺了您的口来了结白询。”闻安话至此已是内心寒到极点：“皇上，人的性命在您眼中竟是如此轻巧的一件事吗？当年燕贵人如此，如今白询亦是如此。”她无法再说下去，内心的沉痛在一步步将她拉至深渊：“嫔妾进宫确实是靠着太后的操持，皇上不甘心情愿，将嫔妾直接打进冷宫便可，何苦要让嫔妾身边的人一个个不得善果？”
“你果然还在记恨朕。”皇帝向前一步，盯着闻安的眼睛：“燕贵人当年设计谋害贵妃，害得贵妃一病不起，这件事朕可没有匡待了她。”
“燕贵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为何会有胆量去谋害一个高位的妃嫔，皇上，您当真仔细想过吗？那时候，她来了臣妾这里，说是皇上您要带她去秋猎，您知道她有多开心吗？皇上，燕贵人真心爱慕着您，走的时候已经是有月余的身孕了。可是您却将这真心视如草芥，直接处置了燕贵人。”闻安看着皇帝依旧未曾变了脸色，苦笑一声：“皇上，您得到的爱太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点了。”
“燕贵人不是你，这真心到底有几分朕不想去理会。这些年朕原本以为是你是因着朕不喜你为太后做事而疏远朕，却未曾想是因着燕贵人。闻安，大约此事朕在你心里已经是薄情不堪之人，但朕只想告诉你，事情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朕也丝毫没有愧对燕贵人的地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皇帝放柔了语气，轻轻将闻安搂在怀里：“朕信你与白询无事，那朕也不处置他，只是你与他不能再见面。”皇帝重重咬着不能两字，见闻安已经不再落泪，便拉着她坐回了桌前：“好了，刚才用了一半，别再坏朕的胃口了。”
等到晚膳用完，皇帝仍旧没有走的意思，随意在书柜上翻了一本书，就着烛光在看着。听雪与语阑此事也都进来了，只留着李玉一人还在门口守着。闻安坐在皇帝身边的软榻上，手上捧着的一本杂记翻了大半，也未出声去搭理皇帝。二人就这么静坐着，烛光亮堂，照得满室生辉，等下的二人安静坐着，殿里头就剩下偶尔翻书页的声音。
语阑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听雪，见她有话要说也就微微福了一福同时退了出去。
“主子不高兴吗？”出了门后转到回廊下，见身边已无旁人语阑轻声问听雪。
“倒不会吧。皇上难得来，又连着来了前两天，大约是咱们主子还没反应过来，现下还在回味呢。”听雪双手合十，朝着天上澄明的月亮拜了拜：“好在老天爷开眼，咱们主子重新得了宠。”语阑见听雪如此，失笑搡了听雪一把：“主子得宠到像是你得宠了似的，如此高兴。”虽是打趣听雪，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冬月里头夫人递了牌子，想要入宫瞧瞧主子，主子位分低，皇后也没有准许。如今主子只要去求着皇上，那这事儿不就有盼头了吗？主子思念夫人，平常日子里也没少挂在脸上，我是替主子高兴，你这丫头才不明白！”听雪回头点了语阑的脑袋一下，拉过她的手：“咱们预备一下，待会儿皇上怕也是要歇在这里的。”
话音刚落，就见着李玉拿着一把佛尘小步走了过来：“哎呦喂两位小祖宗，皇上与庆贵人都要歇下了，你们还在这儿聊天呐！还不赶紧的去伺候，殿内可都没人了！”
听雪与语阑相互看了一眼，便跟着李玉去了寝殿。闻安正坐在妆台前，语阑上前去，将闻安的头发散开，又接过听雪端进来的热水，拧干了毛巾给闻安擦脸。听雪跪在窗前伺候皇帝就寝，这边的闻安还坐着，慢慢就着水仔细卸着脸上的妆。语阑做主，在水中撒了一些茶花露，悠悠茶花香气蒸的闻安面色红润，才刚放下毛巾，语阑就急急收好，拖着听雪出去了。
闻安坐在床榻边上，冷香袭人。皇帝轻轻闻了一下，笑着对闻安说：“这个味道是朕盯着他们调制出来的。茶花香气本来就淡，这些已经是用了快一座山的花瓣才弄了这么一点。你用这个，朕很开心。”说完将闻安拉过，放在怀里：“有许多事，是朕不愿意做，却必须要去做的。朕盼你明白。”闻安未答，只是闭上了眼睛。
长夜漫漫，此处春香帐暖，却是有更多的地方，三尺冰床一夜寒。
夜已经深了，紫莲见颖贵人依旧辗转难眠，便就起身点了蜡烛，靠在床边上轻声问着：“主子，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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