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姑娘

by/南有良木

我对时间没有概念，脑袋瓜子也不擅长存储往事。

许多时候，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问起我，说

还记得那个时候吗，夜里我路过小巷回家，你迎面而来，握着手电，我逆着光线，你又看不清我的脸，于是一个手电筒就往我脑袋瓜子上砸，疼死我了，还起了大鼓包呢！你说你小时候是有多怕黑啊。

每每听到这些，我都会在脑海里搜寻这段记忆，很艰难的，即便如此，最后也还是想不起来什么。

可是又不好意思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因为我知道，这句话究竟有多伤人。

还是十几岁姑娘的时候，刚刚上初中，留着一个很土的发型，现在看来有些非主流，那时还没近视，5.2的视力堪称人生巅峰，小学的朋友也依旧在联系，亲密如初。

小镇的中学也不大，和市里中心小学差不多，大部分面积都被一栋又一栋的小楼占据着，我恍惚中找到自己的宿舍，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子，有些冷峻的表情让我不敢独自先开口打声招呼。

女孩右脸上有颗拇指宽的黑痣，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小雀斑，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冷淡的很。

我心中咯噔一下，怕是遇到学姐口中的那种所谓不好相处的舍友了。

女孩在下铺，我在上铺，她在里头的床位，我在外头的床位，心想，离远点也好，能少点摩擦的机会。

晚上，大家聚集在教室里，胡乱坐开，生涩的独自占据一个位置，也都不说话，大抵是害羞沉默，还幻想着新的班主任会如何如何，是男的还是女的，温不温柔，像不像小学老师一样啰嗦？

过了六点半，班主任的确进来了，是男的，大腹便便，鼻梁上悬着一副古板的眼镜，想来说应该会很好说话，却没想到印证了一句老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们着实碰到了个雷厉风行的班主任，一进门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然后连自我介绍都直接略过，厉色严明的让我们按照他的安排又重新换了位置，而我，换到的同桌就是今天见到那个舍友。

世界顿时一片黑暗，小小年纪，我就看到了绝望。

女孩叫张小侠，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偏偏取了个男生的名字。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人不可以貌相。

慢慢开始，我渐渐发现她的另一面，才知道，她要是疯起来简直不讲道理。

好似她也挺喜欢我的，刚刚认识便对我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 。

小镇上的初中住宿条件艰苦，往往都是二三十个人挤一个大宿舍，一个床位睡两个人，和我睡的是一个很冷漠的女孩，什么都分的很清楚，也不会和人亲近，我以为这样很好，少了许多麻烦，她在下铺，床伴也是一个比较矮瘦的女孩，性格还算温和，每天早上她的闹钟一响就会悄悄跑来我床头叫醒我然后避开高峰期去把早餐给打了。

下午，我则会凭借腿长的优势先立马跑回宿舍替我们两个排位置洗澡。

后来初二，她被挤下了普通班，我呢，继续安稳的过着我匆忙紧张的实验班生涯，每天三点一线，生活枯燥乏味。

而张大侠就不同了，普通班里的人比实验班的活泼不止一两倍，生活鸡飞狗跳，永远不缺朝气蓬勃。

周日下午我经常去找她，每一次经过普通班那栋楼的走廊我都走的十分心惊胆战。

普通班里混混多，生怕窜出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把我吓一跳。

她说她羡慕我成绩好留在了上实验班，我无奈的笑了，沉默了很久，脑海里在组织语言，然后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她的脸，回答道。

“你又怎么会知道，实验班里羡慕你们的一大把，你们活在青春里，永远朝气蓬勃，永远热泪盈眶，而我们，每天对着试卷皱眉，看着窗外明明天气很好，可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空白试卷，那种连上个厕所心都不安的感觉你也不会懂。”

“现在风光，你想过以后？以后这些笑着的人大多数哭丧着脸筹划生计，而你们现在这些哭丧着脸的人至少笑得比我们开心，木鱼啊，人生有得必有失，你有什么好不甘的。”

是啊，我有什么好不甘的。

初中毕业后，实验班里的人大多数上了示范性高中，而普通班的，我所认识的，不是去了广东进了电子厂就是回家生孩子，也有继续上高中的，但都是一些三流的，用他们的话说，混过几年光阴就好了。

但我不担心她，她去了一所相对来说是普通高中里面比较好的了，高考虽然只去了一所大专，但是每天她发来的图片看，日子也过的不错。

她开始慢慢知道要去学东西了，知道年轻的日子再多也终将会有变老的那一天，明白在该奋斗的年纪不要选择安逸。

虽然有些迟了，但我想，还好，也不算太晚。

我们都不再彷徨，因为没有时间了，也不再想着如何偷懒，只知道若是再不努力就真的没有后路了。

我和她，友谊磕磕碰碰也走了七年左右，从初一相识到大一还在互相关怀，我说，我从来都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她说，那么巧，我也是。

于是相顾一笑，竟一恍多年。

大话西游里面的紫霞对至尊宝说过一句话，

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生活不会按照你以为都轨迹发展，同样，人也是。

我和她，六年多的友谊总归还是断送在了许久不联系中。

记得从我们慢慢少了联系开始，夜里我借了人家的电话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大侠，你还记得初二的时候，在超市门口，你打翻了人家的摆出来的牛奶，结果那个售货阿姨愣是要我们一盒盒堆回去的场景了吗？”

“嗯？”

“那个阿姨是我们隔壁村的，前两天死了。”

“不好意思啊，你说的这些，我真的是没印象了。”

好久不见，你看，连声音都变了，是冷淡了还是成熟了？

最后我礼貌的说了句，

“没事，我可能记错了。”

挂了电话，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联系过。

所以，那个曾经整天让我陪她逛超市买姨妈巾的南方姑娘啊，我还是没有留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