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黑闭眼前
又是一次难以入睡的过程，房间在我眼里现在空无一物，唯有断断续续穿过大脑的电波声陪伴着我飘忽不定的思绪，上床已是十二点左右的事情了，窗外也不是清晰的天空，提不起任何观望的兴趣，所以现在好像除了使劲入睡没有别的事可做，不对，思考这件事本身不就存在着吗，我为什么忽略了呢？也奇怪了，如此一番波折，困意竟瞬间袭来，浑身像融化了一般，身体则成为了黑夜的猎物，任凭它在我眼前肆虐，而我就和整个空荡荡的房间一样，后知后觉地走入了意识的灰色地带。
第二天是严重的阴天，让人很难提起精神做事，路面也发生了不少交通事故，早班车在第三个路口就停滞不前，即便我听着平常最能让我冷静下来的ACG，车厢里的油腻和各种食物气息简直让人坐立不安，我不敢多想也不敢把视线抛向他们，默默看向车窗外，街上人流交汇如往常一般密集，窗上的水汽遮挡住他们来来往往的面孔，城市在早晨初升这一刻看来是那么疲惫，好像它并不能满足大多数人的情绪，这个顶天立地的存在只能机械性地往前看，甚至连微笑都伪装不出，人们希望它一飞冲天，轰轰烈烈地在这个世界大干一场，却从未发现它是如何赤脚走来，又摔倒过多少回，掉过多少泪，现在它的面庞估计早已千疮百孔。
“金，听说了吗，联考要提前了。”瑃刚接过我的英语作业
“哦，春考三百六十几分的姑娘，后悔没走？”我并没有马上看向她，但我的余光告诉我她今天扎了我最喜欢的马尾，这一下子就扫除了我一早的沉闷和乏味。
“春招的学校我妈不肯让我去，没办法，接着读呗。昨天物理作业好难，你有空教教我吧！”她镜片里的眸子闪过一丝什么，虽给了我内心极微不足道的一击，却让我自动点了点头，随后只言片语地离开。我在想，那时候的太阳，能否多施舍一点阳光给这个女孩呢，哪怕只是零星一点，足以拨云见日就好。
坐在第一排的瑃，和我一样，不喜欢随意评价些什么，我们都想以自己的方式安安静静完成学业，都想拥有一个以自己为主角的青春，“以前我老觉得生活像泡在福尔马林里面一样，一点棱角，一点呼吸都没有，我现在想好好对自己负责，哈哈那我肯定能笑着活到一百岁。”这是瑃认真对我诉说的愿望，“嗯，我也...你别太累就行，现在包袱你已经够多的了，反正，我不想活到一百岁，那实在漫长无趣。”我的语气并不怎么温柔。
诶?这口气怎么像麦田里的守望者啊，多个几年寻欢作乐不好？男的不都该活久一点吗？
你这什么用词，那本书我只记得脏话很多......我只是不希望存在太多空白，否则睁眼闭眼世界全是一个模样，难以分辨。
那是你看到的世界太小了，我们脑中的世界和我们眼中的世界当然不一样啦，虽说眼见为实，可金你不觉得想象的才是最真实的吗？
想象和现实间的代沟吗，这么苏格拉底式的问题我可不敢深入，可是，想象和现实的结合不该更加真实吗，这样主观的和客观的都存在了，就不用纠结什么了。
不是你自己说什么睁眼闭眼的吗...你果然还是想太少了，大金先生，你可别做了噩梦，再把你口中的现实结合，那你就活在噩梦里一辈子吧！瑃不假思索的讽喻还是那么恰到好处。
你又在开玩笑了，梦又不是我自己要想出来的。那么，瑃小姐的世界究竟什么样呢，不知哪天可以有幸拿到这把幸运钥匙一探究竟。
金，好奇心害死猫，说白了那都只是我的幻想，和泡沫一样无足轻重，只要自己懂得当初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刻画就足够了，你也要去珍惜这份感受知道吗。
瑃那时的眼神毫无波澜，流露出的却是一种深入人心的穿透力，这不轻松的想法想必已在她心里扎根很久了，那究竟是对生活的自负，还是另类自由的追求呢，墙上的时钟拨动着时间，却拨不动脑海前进的步伐，的确，我只能看到瑃在现实承受的微乎其微的一点，所以，就连揣测她内心的想法都完全没有资格，和她对视的这一秒里，我彻底认清了我和瑃关系中的卑微之处，那并不是性别的问题，而是作为个体同等感受世界的方式不同。瑃的声音回响有力，那仿佛并不是从声带传递到嘴唇的震动，像是灵魂的呼吸声。这一秒，我得不出答案，下一秒，我依然会原地踏步。
瑃，你，你认真的吗？感受什么的我们一直都在感受啊，当然，我一直都在珍惜不断成长的心情，相信你也是吧。
恩没错，但金，我们所有人的世界和文字阅读理解不同，不是随便用华丽的语句就可以完全诠释的明白的，也不是随便用个一两天就能干干净净地解读完毕，因为这是我们用时间和痛苦琢磨出的，内心和大脑传递到嘴里的很多时候都是截然不同的反应，谁都无法明白谁在想什么，又为何这么想，纸上谈兵的东西终究会随风而去，我们还会长大，还会继续不断地学会伪装。
我打断了她的话：至少现在的我们没有苟且，没有自欺欺人，我们仍怀揣着理想和感情，变化虽然只是时间问题，但你我都懂，我们为什么会好好健康地活到现在，家人是一部分，我们自己更是一部分，这也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金，你今天，格外认真了起来呢，瑃淡淡地笑了，她的眸里依然像湖水一样保持平静。
我是认真对待我和你今天的谈话，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我说的话没有份量，我还是希望...
传达到了，我听到了，我明白的，也许在黑夜里健步如飞的人，说的就是你吧。
我又不是猫头鹰，黑夜里怎么看得清？
哈哈我相信你会的，即便你不是猫头鹰。
此刻她站起身，转过亭亭玉立的身体，留下了让人捉摸不透的背影，我总认为，这种模糊是她刻意留给我的，这是她的惯用手法？造成忽远忽近的距离感和别人培养成稳定关系，然后不知不觉套出他人的内心真相？那么我们的友谊是不是什么都承认不了，也什么都承受不住，她今天说这些纯粹只是伪装吗，套近乎吗？我太天真了，所以瑃才会说我想太少？
你在想什么呢？正是因为你感觉接近不了她才会用不自然的方式揣测，如果真这么想这么做了，你该如何面对你们友谊的可能性？要是瑃把你当作知心朋友，你就不会负面想她了吗？这未免太自私太卑鄙了吧。
我看向空荡荡的走廊，不知天空对此作何感想，神秘的东西依旧保持着神秘，沉默的心情依旧保持沉默。
下午模拟考训练依然保持常态，考试时间这四个字一直以来很让我不爽，明明可以好好活用的两小时，偏偏要拿来浪费在一张白纸上，又活生生成为应试的陪葬品，我们则居高临下地面对这张已被命运审判的白纸，奋笔疾书地描画属于它转瞬即逝的一生，斜阳的光芒已将窗帘染得微红，大家仿佛有所共鸣一般，面对数套粗糙的卷子谁都没有发出任何抱怨，我不敢轻举妄动，怕打扰此刻难得的氛围，只能嗅着再生纸的味道无声动起笔来，捉襟见肘解题的过程中，我突然读到一句话，“我试着举起手，想搭在他肩膀上然后好好说清楚，可他的后背却好似不允许我再踏一步，渐渐地，东阳的背影如萤火虫的光芒一般，看得见，却不知要走向何方。”我莫得一愣，定了定神，瑃的脸庞早冷不盯防地充满了我的内心挥之不去，更让我难受的是，要求刻画这句话里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我完全没有任何想法，我的笔在半空悬了很一会儿，准确来说是瑃的那句想法和阅读理解不同，我居然开始同情起这位作者来，好端端出自于自己笔下的结晶，被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毛蛋孩子给玩弄，这份凝练应当是他自己的宝贝，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生而为人，这怕是一种不公正的对待吧。后来，我再也心情没有去看答题纸上的那块触目惊心的空白。
交卷时，我从最后一排起身，收到瑃的卷子时，我发现她也是涂涂改改零散地写了几行，这和平时一气呵成的她大相径庭，她眨巴眨巴望了我两眼，随后轻轻盖上笔头，这卷子今天，意外的让我一筹莫展诶...我就坐等着被泼冷水了...
说到一筹莫展，你看我这一大题动都没动，你也就一次，今天肯定是累了，回去赶快洗洗睡了，你不做作业老师也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物理作业还是要做的，那么谢谢关心啦，你估计也累了，怎么空了这么大一题，从对面落笔的话一两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呀。
不会做就这么简单，那我走了，有事手机找我。
你厉害死了，那你也早点睡觉，“金巴布韦”！
这个晚上，瑃没有找过我一次，估计她的物理进步了不少，与之相对的，我并没有早睡，还做了个很漫长的噩梦，那是很深的一片海，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色彩，只有我如同逝去的鲸鱼一般悄无声息地沉落，连窒息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闭眼的瞬间，我好像忘了一切，包括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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