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春日终向晚

作者: 千然情感 | 来源:发表于2020-04-03 22:20 被阅读0次

    序文:我死了,死于花信之年,被我所爱之人持剑刺进心脏,连同我十余年的爱恨一同死去。回首我短暂的人生,欣喜有之,悲苦有之,心动有之,心死亦有之!“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琅月轩里,我侧身卧在美人榻上,手里握了卷书读着,贴身伺候的两个丫头在一旁说着女儿家的心事。

    老嬷嬷推了门进屋,手中抱了个檀香木雕花盒子,冲我行礼:“晚主子,爷遣老奴送些东西过来。”

    我忙放下书,抬眸说道:“嬷嬷快起,不必多礼。”说罢起身上前扶她。

    老嬷嬷搁下东西便走了,我看着桌上的盒子,皱了皱眉。两个丫鬟将盒子打开,献宝似的将里面的东西捧到我面前,面上不掩喜色:“主子,是南海珍珠链子。听说这珠子很是难得,爷对主子可真好哇!”

    我扯了扯嘴角,苦笑道:“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昔时读来只觉得凄婉,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是这戏中人。”

    婢女忽然噤了声,讪讪地笑道:“主子总爱乱想,爷又不是那负心的唐明皇,您也不是那梅妃,爷是在乎主子的。”

    我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掩不住的乏累。婢女连忙沏了杯安神茶递到我面前,说道:“主子,这安神茶可以安眠。”最近我睡眠不好,夜里总是醒着,好不容易睡着也只是浅眠。

    我伸手正欲去接,行至一半忽然顿了顿,开口道:“如今怕是这茶也无用了,去取壶三日醉过来吧!”

    三日醉,顾名思义,可醉三日。

    “主子?”婢女迟疑的唤了我一声,“主子身体不好,这三日醉太烈,主子喝了伤身体。若是被爷知道了,会怪罪的。”

    我眼神暗了暗,随后抬头安慰的朝她笑了笑,“他不会知道的。”他不会花心思在除了那个人以外的其他人身上,又怎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九爷已经好久没过来了。你若是不去取,我可就自己去取了。”

    三日醉不一会便放到了榻尾的矮桌上,我摒退了婢女,一杯一杯的朝着喉咙灌去。

    我原先并不嗜酒,喝酒这个习惯是入府这几年中养成的,古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爱一个人太苦!或许,只有醉了才能短暂忘记。

    不知饮至第几杯,视线模糊了起来,眼睛酸酸的,实在撑不住合了起来。手中未及放下的酒杯掉在了榻上,酒渍在长长的衣袖上晕染开来,屋中酒香弥漫。

    我醉了整整三天三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和他的相遇相知……

    我叫迟晚,生于官宦之家,娘亲是父亲的第八房小妾,像我们这样的人,人生从出生起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我或许会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嫁人、生育、子孙满堂。

    我的娘亲是青楼出身的清倌人,年轻貌美时颇受父亲宠爱,我幼时也是过了一段自在日子的。后来娘亲年长色衰,本就出身低微的我们变得人人可欺。

    美貌有时是很好的东西,有时却会令你成为众矢之的,而我因为这张脸平白受了不少府内女眷们的欺辱。

    娘亲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所以我自小便懂得藏起自己的锋芒,即使被欺负时明明有的是办法逃脱,却不得不顾忌到娘亲的安危。

    昭和十年的上元灯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本该平行互不干扰的两条命运轨迹相交了。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持刀冲进正在欢庆佳节的人群中,胡乱砍杀,人群四处逃窜的瞬间,我被贴身丫鬟拽到了一个首饰摊下躲了起来。

    空荡的街道里,一个柔弱似水的姑娘无措的站在街角,在黑衣人的注视下抖成筛子。

    看着一个近旁的黑衣人向她走去,我那该死的同情心忽然不合时宜的跳了出来,我挣脱丫鬟的手从摊子下钻了出来,用毕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拽上她就跑。

    趁着夜色,我拉着她躲躲藏藏,在跑过几条街后暂时甩开了黑衣人。将她藏好后,我正欲躲起来时,黑衣人却追了上来,我只得一个人拦在他们前面。

    “各位侠士,不知为何追小女子到此?”

    “少说废话,将那女的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先解决了你!”说罢提剑就要冲上来。

    我见情况不妙,打算转身就跑,却瞥见一道剑光朝我劈来,吓得定在了原地,紧闭双眼。

    “叮”的一声在我耳边炸开,我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

    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灯火阑珊处,月华流转间,一人率先走来。他两指间夹着一枚“梅花镖”,身后跟了一众护卫,而我身旁的一众黑衣人早已命丧当场,一枚枚梅花镖插在他们喉间......

    待他走近些,我看清了这人的面容:眼睛深邃、眉目深远,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看着我,我感觉心脏仿佛漏了一拍。观他衣着华美、面容绝佳、气度不凡,应是贵人。

    我咳了咳掩饰尴尬,不确定的问道:“您是来救我们的?”

    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是。”

    随后越过我朝后面走去,走到一处竹条编制的箩筐前停下,有些无可奈何地道:“霜儿,还不出来吗?”

    本躲着的姑娘走了出来,一下扑进了面前男子的怀抱,仿佛受惊的兔子般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容与,你终于来了!”

    我静静的立在原地听着看着,看他们郎情妾意,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原来,并非为我而来。

    男子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里是难掩的宠溺,“我来了,别怕。”

    片刻后女子停止了哭泣,从他怀中挣脱,朝着我所在的地方走来,施施然行了一礼,道了声谢。我亦回了一礼,说着举手之劳。女子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和她的人一样,听口音似乎并非京城人士,倒有些江南吴侬软语的意思。

    女子回身朝男子走去,似乎受了惊,腿脚仍瘫软着,走的一瘸一拐的,待走至男子身边时,他忽然弯下腰不容置疑的把女子抱了起来,女子脸上有着来不及收起的娇羞。

    两人朝着巷子外面走去,在经过我身边时男子撂下了一句:“多谢你救她。”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感情。

    此时的我并不知,后来的我会与他们有诸多交集,更不会想到,这个男人会成为我的夫君。

    因为父亲的滥情,娘亲过得很不幸福。所以当我从书中读到那句“取次花丛懒回顾”时,我想这便是我所希翼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造化弄人,我最后也陷入这锦绣富贵的美人堆里,成为他众多姬妾中的一个。

    那是昭和十年的初春,万物复苏,皇后在皇家园林里举办了一场赏花宴。说是赏花,可其实赏的并非是满园春色,而是赴宴的众多闺门小姐......

    这样的场合她本是不该出现的,以她的身份还不够格,她也丝毫不想参加。

    可偏偏她的母亲忽然病重,她去求大夫人找大夫,大夫人却说:“不过是一个妾罢了,没有那富贵命却养出了这富贵病。左不过是些小病,将养将养就过去了,哪那么多要求?”

    她听后篡紧了手,指甲深陷进肉里。生来卑微并不是他们的错,可这些人便高人一等吗?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却吝啬于给穷途末路之人一条生路!

    她没有去求父亲,她的父亲几时关心过她们的生死。她日日守在母亲床前,看着母亲一日日地消瘦下去,咯出来的血染红了一方帕子,她的心就像被人用针扎过般疼痛。

    她不可能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她忽然想到了这场赏花宴。若是她能被那位爷选中,那么她的母亲或许有救。

    赴宴者须有帖子,她不曾有,但她的那些嫡亲姐姐们未必没有。

    这样一想,她心里便定下了主意。

    选妃宴前一夜,整个府里的人都睡下后,她在偌大的府邸里穿梭着,最后寻到了大姐的房中,下了迷烟并偷了帖子。

    第二日她换了套自己最好的衣服,施了些粉黛后便匆匆地朝园林赶,等她到时宴会已经开始了。她混迹在人群中悄悄观察,却看到上元节时遇到的那个人—容与。

    此时的他同那日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她记得那时候这个男子像个遗世的谪仙,清冷高贵,而现下却多了些潇洒与不羁。

    “有意思。”男子说着端起铜制的酒觞,目光从先前的倦怠变得狡黠起来。

    这宴会是他母妃的意思,却是由他的王妃一手操办的,下了很多心思,早早得就下了帖子,将京内的名门贵女都聚到一起,名义上说是赏花宴,实则却是他母妃想替自己择几个侧妃笼络势力。

    他无意于此,却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原是当作茶余饭后的点心来应付的,抱着敷衍的态度,也没指望会有多大乐趣,却不料这场面比外面那搭台子唱的大戏还要精彩。

    他悄悄的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冲着面前的食物下一筷,填填肚子。偶尔瞥见射来的目光,便抬头朝那些人举杯意,模样甚是轻佻,姑娘们当下便红了脸。他勾唇讽刺地笑了笑,也不言语,静静的观众人反应。

    这里心怀鬼胎的人不少,更多的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聪明些的姑娘将时局看得透透的,选择自保,有十分的能力偏偏只露了五分,藏辉守拙,进退有度,既使自己不至于被选上,也不会坏了名气;稍微次些的,便是避着他走,怕被他瞧了上,实在避不过倒也没有那小家子的做派,大大方方朝他行了礼,让人挑不出错来;也有比较蠢的,一个劲朝他暗送秋波,献殷勤,明明只有五分的才,却偏要去撑作十分。

    这人啊,有时候可真有趣!就比如他的母妃,一心想将他推到那个位子,为此不择手段;亦或是他的妻子,为了那凤印,狠下心来替丈夫招妃纳妾,用尽心思将他推到别的女人那里。至于他自己,他未必没有野心,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何时需要这般去拿到。

    说来好笑,他一个半衰不衰的皇子,曾经也是在山尖尖上待过的人,御前红人,一呼百应的。如今势颓了下来,众人也是畏惧着的,想他指不定哪日东山再起,于是不敢造次,这样一来他在众人那里便是烫手的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亲近的话,怕被他那些哥哥们当做党羽,往后若是他们坐上那位子,免不了被秋后算账。若是落进下石或是过分疏远,倘若他是个记仇的,或许会被穿几双小鞋。

    他摇了摇头笑道:“确实难为,确实难为。”

    迟晚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再看看众人对他的态度,一时便知晓了他便是九王。

    她捏紧拢在袖中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后朝他走去,喊了声“九爷”,随后行了个礼,方才继续说道:“九爷可还记得我?”

    容与疑惑地拧眉看了她半响,才似想起了什么,回她:“原来是你—上元节的那个姑娘。”

    我点了点头,被他盯的有些紧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今天来,是想和九爷谈一笔买卖。”

    “哦?不知姑娘有什么买卖能和本王谈?”

    这话本没有毛病,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挪揄的口气,她当下便有些窘迫,犹豫着要不要再说,可是不说的话她便救不了母亲,说了虽未必能够说动他,但至少比不说好。

    “记得初见九爷时,九爷给我的感觉便像对弈时稳操胜券的一方,运筹帷幄,仿佛这天下唾手可得,而我今日所见的九爷,却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轻佻模样。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格会在短短数月间改变,更不相信一个人的野心会说没就没。”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看走眼,他那样一个人,这天下合该由他来睥睨,美人与江山从来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只看他愿不愿承。

    “那姑娘觉得是为什么?”他忽然来了兴趣,坐直身子看着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何为风?”他凑近我耳边问道。

    “君为风。”我偏头轻声道。

    “你很聪明,可是若像你说的这般,那我岂不是该找一个能给我带来更多益处的侧妃,来成全我的野心?”

    “爷比我聪明,不会如此。”我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或许皇后娘娘想借此为九爷扩充势力,可是却更会招致皇上的猜疑。最好的方法是,找一个出身平平的人,打消皇帝的猜疑。”

    “你说的对,但即使这样,我也有诸多选择,那选择未必是你。”他似笑非笑。

    “未必是你”,这话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一把刀子,直插心上。

    她收起那忽然涌上心头的酸涩:“可我是最好的选择。我相信那日见到的姑娘必定是九爷极力维护之人,我知晓你们两情相悦,所以若是我的话,进府后也绝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我与九爷,只谈利益。”

    “好一个利益,那你要什么?”他问。

    “我要爷护住我母亲。”

    他深深的盯了我半响,而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递给我:“好!记住你说的话,迟晚,我不喜欢别人背叛我。”

    即使过去了很久很久,她依然忘不了,那日天朗气清,他一袭月白色衣袍站在众人中,手中的一柄折扇合起来向她一指,说道:“我选她。”

    眼角的泪水缓缓划过脸颊,我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在黑夜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屋中并未掌灯,我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纱帐,出声唤了唤贴身婢子,嗓音有些沙哑地问道,“现在是第几日了?”

    “回主子,现在是第三日戌时三刻。”声音低低的,细听之下有些颤。

    气氛怪怪的,我起身朝出声处看去,只见一人静静坐在桌边,手里捏了只茶杯,凑到唇边细啄着,旁边地上跪了一众宫婢。

    我蹙了蹙眉,起身朝他走去,距离三步时停了下来,行礼道:“王爷。”

    “起来。”他眯眼说道,浑身散发着冷凝的气息。

    迟疑了半响,我走至他身旁,替他斟满茶杯,问道:“爷怎会过来?”

    “迟晚,你活的腻了是吗?”他不答反问,阴冷的声音让我心里颤了颤。可心里仍是一知半解的,便欲发问,他却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冷笑道:“我竟不知你如此爱酒。三日醉是吗?你可知你这一壶下去你所剩的日子更是折了半,你不妨往后多喝些,省的你这短命鬼嫌命长。届时我也不不必再多花心思,这屋子里的人也尽可随你去了,省的碍眼。”

    “呵”,我低低的笑了出来,眼里满是讽刺,“爷何必迁怒别人,这些人与我不过萍水相逢,爷觉得我会在意吗?”

    “你不会吗,阿晚?”他懒洋洋的笑了笑,语气是少有的温柔,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残酷无情,“那就都拖下去吧,杖毙!”

    听得他的话,满屋跪着的人被吓的磕破了头,纷纷向我求情。

    我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那爷想要如何?”

    “我想要你留下来,和霜儿好好相处。”

    “我走得了?再者爷觉得是我不想和霜夫人好好相处吗?”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里却是万年森寒的冰冷。

    “霜儿那里我会同她说。”

    “好啊!”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容与伸手将我拉到怀里,大手在我的脸上摩挲着,眼里是我看不透的神色,“霜儿她娇纵了些,你比她懂事,我不想看你们争的两败俱伤。”

    我安静的被他抱着,心里只觉好笑。

    两败俱伤?可是似乎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她在伤害我吧!她是你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我凭什么和她争?又或者,以什么身份去争?

    想着想着,脑海里不觉出现了半月前的那场风波后,自己同府里另一位交情好的夫人的谈话。

    “迟晚,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漏洞百出,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来?”她一双眼关心的凝着我,“为何不解释?”

    “姐姐觉得王爷才智如何?”我不答反问。

    “自是举世无双、绝顶的聪明。”

    “那姐姐觉得与王爷相比,我如何?”

    “在我平生所识女子中,妹妹是独一个的七窍玲珑心,但与王爷相比仍是稍有逊色的。”

    “是啊,既然这件事你我都看的透,王爷那样的人岂会不知?”

    “这……”

    “姐姐,在这王府里,很多事情重要的不是真相到底如何,而是他想如何。”

    所以容与,你如今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明知错不在我却仍旧罚了我禁闭而自责吗?亦或是因为每一次你打算宿在我房里却都被她找借口叫走而愧疚吗?是为了你从未对我履行过你身为夫君的职责而不安吗?再或者,是每一次遇险时你将她揽在怀里却将我置身险境的补偿?

    每回忆起一分,我眼中的暗淡便加深一分。我回过神来时,他正抱着我走向床榻,边走边说:“我已派人去寻名医,你的病,会好的。”

    说是会好,其实我自个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我的时间不多了。本想说句“不必了”,可是话到嘴里却变成了道谢。何必呢,在离开前还让他心里放不下。说起来他之所以对自己上心,大概是因为三年前自己曾替他挡过一箭,那箭偏离了心口半分,我侥幸活了下来,身体却越发的不好了。

    “我今日宿在这里。”他挥手让人退下,将我放在床榻上,正欲解衣。

    “爷”我出声打断了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说道:“爷还是去霜夫人那边罢,莫要霜夫人差人来请。”

    “你……”他面色忽变,声音也沉了沉,“你不想我留下?”

    “是霜夫人不想。”我释然的笑了笑,“爷好好待她罢。”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将纱帐放了下来,转了个身朝里躺着。

    他似乎恼了,目光火辣辣的烧在我背后,我装作不知。他正要掀帘将我拉起来时,屋外响起来声音:“爷、主子,霜夫人那边派人来请。”

    虽没有看见,我却感觉那搭在帘子上的手顿住了,半响后将帘子放下,冲我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便匆匆朝门口走去。

    容与啊容与,你可知任何情感都是经不起消磨的,即使曾经爱的要死要活,可在一次次被伤害之后就不爱了。

    年少时的我们总是太过热忱,孑然一身去爱一个人,最后却往往落个遍体鳞伤。

    那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他,听府里的人说,他下江南了,有人在江南见过名医鹤还。

    最后一次见他是昭和十五年的上元节。

    他带着名医从江南赶回时,府里早已乱作一团,霜夫人和晚夫人被绑了。

    夜里正欲睡觉时被人敲晕带到了这里,我醒来时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环顾四周,这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我并没有被绑上,使了使力气却发现身子无法动弹,应该是被点了穴。我忽然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我面色平静的看着她说道,“我其实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或许过不了几天我就会一命呜呼,你现在这样又是何必呢?”

    “迟晚,念在几年前的上元节你救过我,我本不想动你,只是江南近来动荡,他竟肯为了你去江南,他对你过分在乎了!”

    “呵”我冷笑了一声,为了我什么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所以呢?你打算如何?”

    “今日是上元节,我把你救我的恩情还给你,你把他还给我。”

    我忽然发现,我其实不算可怜,虽然心里爱他至深,可面上我与他只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我帮他拿到想要的东西,他替我护母亲安稳。

    我是个防卫心理很强的人,自尊在我心里比爱情更重要,我可以和他欢爱。但他若是不提感情,我也不会没趣到说喜欢他。

    她给我披上黑色斗篷,用黑布将我面容覆了。

    当容与带着侍卫找到这里,一脚踢开房门时,我正背对着他。手里的匕首在霜儿的牵引下刺向她的肩膀,一瞬间鲜血淋漓,滚烫的血顺着匕首汩汩涌出,沾湿了我的双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剑啸,之后便是心脏上传来一阵刺痛,身子慢慢倒下。我看着容与急忙奔向女子,将她抱在怀里,眼里满是心疼。

    好一副郎情妾意,我不知死活的笑了出来,不知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自己。

    听到我笑后容与朝我瞥来的恶狠狠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吃了我,却在看到我的眼睛时一瞬间愣住。

    他一把将我的面巾扯了去,在看清我的面容后呼吸一滞,我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害怕和慌张。

    我在他疯狂的低吼中渐渐合上了双眼,这样的结局也好,至少他或许会因为愧疚而遵守诺言,保护好我娘亲。

    我想,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对于我来说,那个无所畏惧的迟晚早在五年前的上元节就已经死了,因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上元佳节初见君,既见君来误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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