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姓氏

作者: 梭子梭子 | 来源:发表于2017-05-20 23:16 被阅读0次

    1、两个月前我便找到阿撒,他不识得我没关系,我识得他就足够了。到目前为止我就像块狗皮膏药扯都扯不下来死死地粘住他。他告诉我他是孤儿,不喜欢有人粘着。

    我开心地告诉他“也是很巧,我也是孤儿”。

    2、我跟着他到一座偏僻的古堡里居住,门前由无数花草裁剪出的园林艺术,它们大面积地覆盖着,形成迷宫似的道路,极其壮观。

    他没说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里有点穷山僻壤的意味倒也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我站在古堡门前望向里面,也有不少人趁着暑气来这里度假。但是阿撒没说原因,所以我就不好多问。

    阿撒进了大门,迎面而来的,一个是长得极其火辣的妞,用男生的话来说就是该有的东西都有,这么一讲,想必你们也能幻想出是个怎样的尤物,她走过来一脸娇羞地投进阿撒的怀抱。另一个是拥有水桶腰的男性店家,他走过来做了个起鸡皮疙瘩的表情后识相地塞给我两张房卡后就走了。

    看来阿撒早就预定好了路线,我不过是临走时才得知的。

    我住在阿撒隔壁,他搂着她上楼时顺便帮我解释了一番。

    “我的前女友,过来叙叙旧。”

    这他妈也算是理由?

    3、他们前后共叙旧了三天,待到第四天早晨,阿撒连早餐都没让我吃就跟我说“我们走吧。”

    我嘴里叼着一块面包,左右手各拿一块,被阿撒拉着出门。

    结果门出到一半,一群来度假的人团团围住了在前台坐着的店家,而店家在里外三层的情况下竟然眼尖地瞧见了前脚刚踏出大门的我们并且大声地喝住了阿撒的脚步,使我们不得不在一群人的注目礼下转过身来。

    4、“阿撒的妞消失了。”

    就是这句话,我和阿撒只得再留下居住个一两天。

    我实在搞不懂那位妞消失了关我们啥事。可是,店家坚持留我们下来找到她再走。他私底下偷偷跟我说,有人在半夜看见那妞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这么消失了。

    店家说,他可不想给别人留下一个客户离奇消失的坏名声,再说了那妞的房间和其他顾客的房间相通,这下子,弄得别人都不敢住了。

    阿撒诚心诚意地告知店家“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可以,麻烦让我们先离去,有发现再电联。”

    但是店家和其他度假的人死活不肯放行,有的居然还搬了一张皮沙发在大门口坐着。

    5、于是乎,就有了下午的这个会议。

    他们把相关的包括有屁点关系的人都召集起来商讨是如何,该如何。

    当然了,讨论了大半个钟头,一点效果都没有。唯一有收获的,便是那位称看见那妞离开房间的女士,她自然成为了众伙的怀疑对象。

    “自己三更半夜不睡还看见别人行事诡异,这恐怕更令人怀疑吧。”这话当然没当着她的面说,但是大伙对于这个问题心里已经商讨了不下十次。

    阿撒站了起来,他将椅子往后移,双手撑在桌上。

    他有点吓人地威严地问那位女士“你刚刚说你昨晚看过她。”

    “对。”

    “我半夜感到有点冷,起床去关窗户的时候看见她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透过那扇窗,告诉我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好像有人影。”

    “别怕,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也许她只是一个人,我不太清楚。”

    “你真的看到她了?到底还有没有别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看到她。”

    所有人都知道,阿撒的矛头毫不避讳地指向了她,她叫做月,就坐在我的对面。

    我听见众说纷纭,我听到百舌交战,我听见处于风口浪尖的她岌岌可危地站在悬崖边无力地挪移身子,而所有人锁定的眼光,似要,似要,推下她。

    可是……她是无辜的,只有我知道。

    “也许,月什么都不知道,她与此事无关”。我善意地开口,多么希望大家都别那样针对她,她是多么令人怜爱的姑娘啊。

    6、阿撒侧过身,双手搭在我坐的椅子扶手上,带有威胁性地靠近我。别人从他身后看过来,他简直像位掌握权威且刚正不阿的法官在审问我这被告人。他身上所带的万丈光芒更加鄙夷地衬托出我的卑小。可是,我看着他利索灵活的两片嘴唇上下翻动,内心却一片死寂。我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反驳。

    他将头靠近我低低地问“那个钟点的时候你呆在房间里,你怎能替她掩盖真相?你怎么知道她看见什么?”

    “她?”我不禁对他翻了个白眼,戏谑地反问“你是指谁?是谁知道了真相?”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热气,全喷在我脸上。我偏开半个头,眯起眸子与他斜视以示不满。“你又怎么能确定我当时就在房里?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

    “你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

    阿撒停止了与我争辩,他转过头去直视月。

    他诘难她“你只是看见了她,其余的却都一无所知?”

    “对,其余我真的不知道。”

    “但你之前说过你看到她和其他的人了,怎么又不知道了,她到底是谁?”

    “你也清楚,我当时没看见,我只是一时慌张瞎掰的。”

    “是吗?你慌张了?”

    月向我投来了求助的目光。我沉默不语抱歉地朝她摇摇头。

    “我……只是你的步步紧逼让我慌乱了。”

    “你以为一句慌乱就可以随意地满口胡言!我最后再问一句,她是谁?”

    “她!她是谁?没在现场的你看见了?”

    “你觉得我看见了什么。全程我只看见一个谎话连篇的人,而我们居然天真地认为她可以帮我们找到一个消失的人。”

    “你们都想从我嘴中说出那个她,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法说,难不成……你们想让我诬陷?我没说谎。”月似乎忍受不了阿撒,她的声调越发大了起来了,她从细声细语变成了高喊。

    “不,但事实很清楚。你一开口这事就算是完了。”

    阿撒你知道吗?你咄咄逼人,你在逼自己往死胡同里走,那是条绝路。

    “上帝没有赋予我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我没有理由说谎,我谁也没看见。”月再次反击过去“我什么都不能说,你问我她是谁?呵呵,你一直在牵引大家的思维,你巧妙地把大伙引向一条与事实真相相距甚远的不归路上。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总有人是知道的。”

    月最后掷地有声的一席话使得我和阿撒都瞪大了眼。

    7、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月,但是她矢口否认我们也无可奈何。长长的沉默在我们当中漫开,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

    时间就像是凝固住了,似乎连那一直准时准点摇动的钟摆都停止了晃动。

    哦,不!座钟真的没在动,它被停止了。

    店家似乎要加速这段被按下暂停键的时间,他起身走向座钟,边走边嘟囔,“我记得明明上了发条呀,怎么不走了。真是奇怪。”

    他搬来张小矮凳用于垫脚,伸手重新调置时间。他在钟表前停驻很久,还抬手用力拍了拍古老的钟面好几下,“这样是不行的呀。”他像是自说自话。

    “怎么办,这老古董这下子真没用了,都不会动了。”他依旧站在椅子上无奈地转过身向我们摊手。

    “该拿去修修,现在这种玩意可稀罕了,值钱。”其中一员出了声。

    “我上个月才修过一次,钟表师傅还夸这座钟耐用,修一次少说可以用上一两年呢。”

    “老师傅忽悠您呢。你瞧瞧是不是别的出现了问题。”另外一员有的没的搭话。

    “哎呀,还真是,哪个王八羔子撞的!这钟面玻璃还有些裂痕。我就说,这表好好的怎的不动了,妈的,让我揪出是谁肯定让他赔我修理费。”店家喋喋不休地嚷嚷,心疼地抚摸玻璃上的裂痕。“真是可气,里面的零件肯定给撞坏了。修一次费不少钱呢。”

    店家带着懊恼的神情转过半身看我们,仿佛我们其中有人就是那肇事者似的,他穿着那老式的背带裤和墨绿色的格子衬衫打底,圆鼓鼓地腆着肚子,小小的圆溜溜贼灵活的眼珠子一上一下似个胖刑警严肃又滑稽地审查着我们。

    大伙有的朝他扮鬼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把他气得满脸通红,他不打算再理会我们紧接着转回去。可是他转到半途,突然蹙起小眉头,两眼犀利地瞪着座钟旁的衣柜,他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好奇地凑上去。他那胖嘟嘟的矮小身材站在小矮凳上,踮起脚尖探身过去,可笑地鞠着,像一条熟透的红虾。

    他右眼贴上衣柜侧面的小洞上,像在偷窥什么。

    “啊啊啊!”店家猛然惊叫起来,嘴角抽搐像是看到什么可怕东西。他那原本熟透的红脸颊刹那间迅速沦为煞白,白里透灰,就像快死掉的人。至少,我从他惊恐的叫声里听出死神的声音。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活生生从矮凳上跌落在地板上,其实没那么高,但店家肥胖的身材把地板砸得地动山摇营造出一种特别痛的感觉。不过,也许真的很痛。

    大家顾不上围观店家的伤势,而是全挤在那个衣柜门前议论纷纷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也没人敢从侧面洞口瞄一眼。

    大伙看了看发软无力躺在地上露出狰狞表情的店家,都不愿去推开衣柜门。

    “眼珠子,那只眼珠子,死勾勾地盯着我。”

    店家突然颤着音,面无血色地呜咽道。“往外翻,直直地发毛,看进你的眸子。”

    大家突然都沉寂了,有的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后移动一步,绝大多数人都面面相觑打算用眼神去意会派谁开。

    “吱咕”阿撒一把推开衣柜门。

    里面一具发冷的女尸屈着身,双手贴在衣柜侧面,其中一只眼便睁着贴在洞口,像是在求救什么。

    尸体是那妞,这件事搞得大家心情格外灰暗,全部人都不说话,一言不发地解散开会各自回到房间。

    “明天就回家,太他妈诡异了。”

    至始至终他们反反复复只强调这句话。

    只有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8、当夜,我进阿撒的房门,他倒是很惊讶我的到来。

    “你来干嘛?我要睡了。”

    “阿撒……今晚我们便逃走吧。”我傻傻地站在他的门后看着他坐在床上。

    “逃?为什么要逃?”他那俊朗的神态透露出好笑和不屑。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们今夜就走吧,好不好阿撒?”

    他的眸子刹那间阴冷下来。他步步走向我。

    “你知道了什么?”

    “月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也是,你当然是知道她是无辜的。我们走吧。”

    “是么?你就只知道这个?呵,凭她是无辜的,我们便得走?”他快速变化的神态让我很不适应,太假,太阴,太暗。

    “昨晚你进了我的房间。”

    “你不过就是想检查我是不是睡了。你以为我睡了。隔壁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知道。”

    “你掐了她,她挣脱出来跑下楼想要逃出大门。你按着她的头将她撞向钟表,她晕了之后你把她塞进衣柜。”

    “只要大家仔细想想,就座钟那个高度,能把它撞裂所需的高度这古堡能做到人不多。”

    “真是好笑。那你告诉我,我把她装进衣柜后又是怎样作案?她又是怎样死去?”

    “她自身带病,至于是哪种致死自有待医检。你和她相处了这般久肯定是熟知的。”

    “阿撒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她到死都在往外望,她以为有谁能救她。”

    9、阿撒,我记得儿时母亲曾给我讲过这么个故事。一群人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进去后的人便都出不来了。我一直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总觉得他们肯定是因为其他一些外在因素致死的,比如食物,天敌等等。

    可是现在我渐渐明白了这个故事的寓意。我们一打进入这里便陷入了故事的情节。

    死去的人类与说谎的人类,便形成了迷一般的色彩。而这等恐怖事件便是我们制造出来的。

    但是……你看清楚了吗?它正像张血腥的大嘴一口一口将我们生吞活剥。

    阿撒上前一步猛地用蛮力扳倒了我,他死死将我按在地上,我喘不上气来,用逐渐微弱无力的手拍打着他。我看见他的手上青筋暴露,我看见他死命拧着眉抿着嘴,他竟睁大眼睛看着我挣扎的表情。

    他企图掐死我,他享受这种快感。

    我像是看透了他那颗扭曲畸形的心,像是看到了他被家人抛弃后无望和变态的内心。

    他想杀了我,我亲爱的弟弟。

    我放弃了挣扎,抬起无力的手指着右手边的窗户。

    他扭头望过去。

    那是用于装饰画上去逼真的窗户,有时你有种恍惚感你可以推开,它太立体了。就像是那天深夜我以为能推开那样。

    阿撒屏气凝神地死盯住一个点,看他的神情,我相信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明白了我为什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画了四格子窗户的右下角边缘那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仿佛它就该一直存在于那里,只不过太低太边缘了,从没有人留意到。

    阿撒,鹰一般的眼神还在盯着那里。

    几秒钟后,我听见走廊上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倒地声。

    我想起了昨天店家圆溜溜的眼珠子与女尸对视的场景,我想到了刚刚店家圆溜溜的眼珠子与阿撒对视的场景。

    多亏了店家这胖嘟嘟的身体引起的骚动声,宛若惊弓之鸟呆在房间的人们一听到这风吹草动势必都赶过来。

    阿撒粗壮的双手缓缓离开我的脖子。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我瘫坐在地上,竭力想留住他,我在他身后淡淡地轻唤他一声“阿撒”。就像是履行了一个从没有呼唤过亲弟弟名字的伟大任务。”

    “你本该有姓,你姓邢。”

    “也是很巧,我也姓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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