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林语拖着行李箱下高铁,穿过车流走到对面的车站,抖着腿等待公交车。
B城还是那个小城,发展太慢,无论过多少年,还保留着记忆的模样。只不过临近年关,街上多了些彩灯,福字灯笼,倒十分喜庆。
林妈在厨房忙碌,麻花炸了一半,就听到门铃声响起。
“来了。”林妈打开门,下意识朝姑娘身后的方向看了又看。
林语汗颜,没好气地说道,“别看了,就我一个人。”
林妈“哦”了句,转身走向厨房,顺便补刀,“过了今年,你就28了。”
林语换上拖鞋,把行李箱拽向卧室,“虚岁,虚岁,妈,咱能不能以后不说虚岁。”
26,26,27岁生日都还没过呢。
“不行。”林妈捞起油锅里的麻花,“我跟说啊,明年你一定给我带个人回来,不然大年初一就去相亲。”
林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大约是回家回的太勤快了,没距离感了,所以不待见了。
B城是A市的附属市,A市是A省的省会。去年,两城互通了高铁,林语三天两头跑回家,硬生生将林妈思念女儿的那点感情给磨没了。
今年过年,绝不问七大姨八大姑家的小孩学习成绩,寒假作业,补习班之类的问题,林语暗暗发誓要做个可亲可敬的长辈。
冬天的天空,云朵乌沉沉一片,小区里的秃树枝随风摇摆,大约是要下雪了。刚下高铁那会,空气里明显有灰尘味。
林妈做了一小盆麻花,盛了几个,放在餐桌上,手脚很利索的拌了碟凉菜。
林语将齐肩发随意,绑成一个小揪,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
“我可告诉你,慧慧今年六月份结婚,日子订好了,证都领了。”林妈就势坐下,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妈,您就这么能舍得我?”林语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七大姑八大姨还没催,自家老妈急到不行。
林妈看着自家姑娘娇小的脸庞,几丝发随意贴在额上,一双美眸酷似自己的丈夫,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林语咧着嘴巴笑了笑,心底莫名发虚。
不过,薛若慧这小妮子,速度这么快,证都领了。啧啧,才谈了一年半,果然恋爱使人疯狂。
林语帮着林妈将餐具收入厨房,顺便洗干净,放回柜子里。本着邻居间互相关怀互相友爱,林语端着盆小麻花,孝顺地敲开了对面邻居的门。
“果果回家了,快进来。”薛妈依旧热情似火,“啥时候回来的。”
可怜的,果果就是林语的小名,又土又蠢。
林语向薛父打了声招呼,接着薛妈的话,“刚回来,我妈催给您把麻花送过来了。”
“我可是提前就预订好了的。”薛妈豪爽一笑,连带头顶的发丝随着语气都摇摆着。
林妈的麻花,搅面团时放入白砂糖,鸡蛋,嚼起来又酥又甜,自是一番好味道。
“我慧慧姐呢?”
“那丫头约会去了。不过今年啊,墨墨就从美国回来了。”薛妈拉着林语的手聊家常,薛父很殷勤地钻进厨房洗水果,一派家庭煮夫的做法。
薛若墨,小薛若慧两岁的弟弟。
林语笑着应答,姣小的脸庞隐隐浮现着两个小梨涡。
辞别薛父薛母,林语盘坐在床上,打电话问薛若慧啥时候回家,顺便很好心的小小提示,女孩子晚回家不好。
薛若慧语带豪气,有证驾驶不带怕的。
林语一噎,挂断了电话。
恋爱的女人啊,香水都遮不住爱情的酸臭味。
可怜林语回家,连个说话的好闺蜜都没有。
果然全世界都在歧视她这个单身狗。
呵……
傍晚果然飘起了雪,碎碎的雪花随风飞舞,在暗夜的各种光线里,自顾自地舞蹈。
窗外,B城的街道,各种颜色的彩灯与白雪交相辉映,大约是十分漂亮的。
八点多钟,林语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心里痒痒的,借着扔垃圾的理由,披了件长款羽绒服,脚步十分愉快的下楼了。
空气,弥漫着泥土夹带湿气的味道。
这,大概便是土味了。
就是没人给她说情话。
林语拥了拥羽绒服的帽子,遮住脸庞,只剩下一双灵动的眸子。站在楼门口,借着熏黄的灯光,伸出手感受白雪的冷意。
心脏里,仿似涌入一阵风,心情逐渐开阔。
薛若墨啊,那混蛋终于舍得从美利坚共和国回来了。
八年了,离开整整八年了。
牛。
林语感慨。
脚步声,在大雪的簌簌里,分外明显。一步咯吱,两步,咯吱咯吱,三步,咯吱咯吱咯吱……
像是寺庙里的撞钟声,由飘渺逐渐清晰。
林语下意识转身,便看见一人,立在她面前。
黑色呢子大衣,一双腿修长且笔直,右手拉着行李箱,左肩膀背着个黑皮包。在纷飞的大雪里,嘴角的笑容越发温润。
“果果?!”那人嗓音清凉如水,虽是疑问,却语气肯定。
一双眸如飞星入鬓,下颌有着完美的弧度,头发微短,却被雪花的湿气压塌了,几缕发丝搭在额头上,虽狼狈,却给整个人增添了几丝狂野的帅气。
林语的心脏吧嗒吧嗒狂蹦了两下,继而才意识到,这丫是薛若墨。
混蛋薛若墨,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这么帅气,依旧让林语舍不得瞪他一眼。
舍得回来了,呵……
“果果。”这次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吵什么吵。”林语心一慌乱,下意识转身。
走了两脚,感觉脚丫子凉,回身一看,林语有点气,关键时候拖鞋不争气,怎么能脱离脚脚这么伟大的组织呢。
两步并一步,林语恶狠狠穿上拖鞋,按电梯,雄赳赳气昂昂,眼睛跳心有点乱脸红的回家。
薛若墨嘴角噙着一抹笑,林语发誓,那绝对是讥笑。
对,百分之百是。
薛若墨将行李箱抬上阶梯,掸掉身上的雪,望向林语逃脱的方向,眸色微深。
回来了,怎能不回来。
林语回到家,羽绒服没脱,忙跑到阳台,透过窗户向下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那个身影,再也找不见了。
“shit”林语暗咒一句,抓着栏杆收紧,姣小的面上弥漫一层冰霜。
八年了,你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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