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小卖部

“那些个小卖部，是一个时代的印记，当一个时代慢慢告别，小卖部也已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一

读小学时，学校对面有一个小卖部，铺窗正对着校门，隔着一条马路，店主是同学的祖父和祖母，这个小卖部，和学校旁边的不一样，只卖吃的，不卖文具和其他东西。平时有一些零食，夏天就有卖冰棒和雪糕，很多人买——因为只有这家有，装在保温瓶一样的容器里，只须花五分钱或者一角钱，便可以买一根舔着过一个夏天。

甘蔗出了的时候，便卖甘蔗，也是很多人买，他们有一个玩法：在店前的空地上，竖起一根蔗，顶端先用刀背压着，然后突然翻转刀，在蔗倒下去之前往下劈，刀在甘蔗身上削了多少的距离，就砍多少的蔗归他，直到削完，这种玩法通常是要两个或者几个人，最后，得到最少蔗的人，算是输家，便要掏钱，其他人则可以免费吃到甘蔗。

一般我都是静静看他们玩，我很不屑这个，一来我觉得某种意义上这个算赌博行为；二来那时的我没那个身手，最重要的一个，倘若输了，我也掏不出钱，在那个没有零花钱的年代，想吃根冰棒都是要偷偷地克扣祖父叫我跑腿买东西的几分钱慢慢攒，这动不动便五角一元的甘蔗，对我来说实在是痴人说梦。

有一次，我积攒了五分钱，便趁着下课十分钟的空当，跑出来买根冰棒解解暑，人太多，轮到我的时候，刚接过手，才舔了一口，上课铃响了，我叫店主老伯端个碗，说先放着，我下课来吃……一节课我都在想着我的冰棒，下了课马上冲出去，老伯端过一碗水，碗沿还架着一根竹签：这就是你的冰棒，都化了，赶快喝吧！

平日里无事，我便坐在铺窗上——就是在墙上打了个方形的大窗口，有两块木板可以一上一下合起来的。和店主聊天，看他卖东西，有时，他还会有些抽奖的小活动，我最喜欢看了，看是哪个能中到一等奖，把那袖珍桌球套装拿走。

只是后来，马路扩建，老伯的店也要拆掉，他老人家也就不做了。

二

老村的寨门脚那里，也有一个小卖部，另一个同学的祖父祖母在经营，这里卖日用品比较多吧，但是我印象最深的是，过年了这里有各式小花炮和烟花卖，于是这里便变得异常热闹，小孩们玩着各种炮。有点着了敢用手指捏着一端看它爆炸的小花炮，不会爆炸但会疯转的“神经炮”，两边各有一根绳子扯一下就会炸开的“拉炮”，如花生米大小的要用力甩在地上才会炸的“地雷炮”，点完后先冒烟几秒再炸的“定时炮”，有一根长竹签的点着了会咻地往天上冲然后炸开的“火箭炮”……

我明知用钱买这些和把钱扔水里没有什么区别，但依然乐此不疲，几盒几盒地买；我不会把零钱用来玩“鱼虾蟹”——一种赌博的方式，却又大方地用来买这些炮然后到处炸，炸水塘，炸粪坑，炸瓶子......图的就是那个点着到炸开的过程。现在想想，虽觉得那时有些傻了，但倘若给我回头的机会，我还是会买——没有玩炮的童年，或许是不完整的。

这里还有卖酿酒用的酒饼，祖母叫我来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种可以吃的饼干，接过手的那一刻，我闻到了它的味道......

烟花过后，便是平淡；热闹之后，便是平静，岁月过后，便是告别。找不到接班的人的小店，慢慢成了过年聚众赌钱的地方。

鱼虾蟹

三

就在寨门脚的小卖部前面，隔着一条水渠和天地父母神位，也有一个小卖部，更早之前时这里应该是村里指定的供销社，因为祖父曾经给我油票，唤我来这里打煤油，店主是小学同学的父亲，很好说话的阿伯。他会有其他小卖部没有的物件，比如鱼钩，分鲢鱼钩，草鱼钩，鳙鱼钩，一个比一个大。我就有来买了鱼钩鱼线回去自制钓鱼杆，做好了很自豪，却不是能沉得住气好好钓鱼的人。

他家的散装豆酱，特别稠，不会像瓶装的那么稀，祖母最喜欢这里的豆酱，说比较划算。有一阵子，我常跑来这里买瓜子，价格比其他店便宜一回事，阿伯每次还会多给一茶杯的量，让我很满足很开心！

四

还是在寨门脚，但处于很边缘的西边，是邻居老婶的老父亲和他兄弟在经营，很小的一间，铺窗虽是开放式，但用一根根的木棍隔了起来，只能够一个手从缝隙里伸进去，由于离家比较远，平时不怎么来这里买东西，但是祖父最中意这里的潮汕糖食——豆贡，所以偶尔会来交易。每次要去同年公（干祖父）那里和他聊天， 祖父都吩咐我一定记得来这里买豆贡，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带到干祖父那里，他老人家却是开心得很。

豆贡

五

和西边的小卖部对应的，在寨门东边也有一家，学校的背后，卖的东西比较少，应该主要是卖香烟的吧，每次走过就看到那一排排整齐的香烟，椰树、南海、飞鹰、双喜，零食价格比较高，听说店主性格比较孤僻，所以也是很少来。

六

最后要说的，还是一个同学的祖父开的，我虽然没有来交易过，但我的足迹遍布大半个村子，却也认识店主他老人家。本来同学的父叔们觉得，老人家在田地里操劳了大半辈子，太辛苦了，便叫他洗手离田，开个小店，想让他清闲一下，谁料却适得其反，老人家一下太闲了，不适应不习惯，身体反而没有种田时那么好，最后便还是不开了。

结语

那些消失的小卖部，多数都是祖父那一辈人开的，依靠这些小店，他们可以养活一大家子，最后消失的原因，无非都是时代进步了，村子的居住范围在慢慢在扩大，老村的人在陆续地走出去；再就是后辈人有了其他出路，不再需要靠这个养家。还有就是，学校旁开了两家相对比较大型一点的小卖部，货品齐全，应有尽有，于是村民多数都往这两家跑，所以现在，村里基本也是剩这两家，比较有人气了。

于是这些久远的小卖部，承载了童年过往的地方，只能在记忆里去回想它们当时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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