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诗以“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作为开头,入目不凡,“后悔”与“梅花落下”对应,其中体现的心情似乎颇为不同寻常,不由得令人想到陆游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而这恰恰是一种九死不悔的心境——即使遭受百般蹂躏,依旧一身傲骨,不折君子人格。“后悔”是此岸的我,由于一些选择致使自己半生寥落,人生起起伏伏,但“不后悔”是彼岸的我,无论在现实世界中遭受了什么,每当有了后悔的念头,就会有一种更加崇高的精神油然升起,告诉自己,这是一条自己的路,走下去,哪怕粉身碎骨,至少彼岸的自己可以无愧于心,收获幸福。所以,诗中充斥着此岸之我与彼岸之我的对立和冲突。“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这是所后悔的事,河是时代之河的象征,游到另一岸,是彻底从时代中解脱,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尽管结局令人充满向往。登上一株松木梯子,高耸入云,往上攀登,脱离大地的掌控,俯视世界,这是一条自由之路,却同样是危险又迷人的,因为一不小心摔下,就会粉身碎骨。“不如看她骑马归来,面颊温暖”,回到现世生活,岁月静好,保全自身,只要将真实的自我隐藏,只要接受规训,俯首称臣。“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这镜子照着她,也监控着她,告诉她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做哪些该做的事,重塑她的血肉,并跟随她一生。“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她说着后悔,说着人生的另一种更加轻松的生存方式,但她最后基调却是那样欢快昂扬,梅花落满南山,不再是凄冷之景,它充满了坚定,充满了生命力,如扑火飞蛾,尽管凋谢,却绽放出耀目的光芒,仿佛在说:从不后悔,永不后悔!至此,作者刻意设置的对立在此处达到高潮,此岸之我接受了彼岸之我的召唤,两者合二为一,生活在现实的南山里,但彼岸之花终究开放,覆盖于南山之上,带来了一身香气,此岸之我不再纠结和矛盾,坦然接受。
这首现代诗具有深厚曲折的象征意味,意象彼此协调,在冲突中又彼此消解。其实是一个后来的我回忆从前的我,在一遍遍做出假设之后依然回归初心,确立自己真正义无反顾,九死无悔的立场。落脚点轻盈,选用脆弱却有韧性的梅花作为切入,引出我对时代洪流之下个人命运遭际和选择的看法,现代性的技巧与古典诗学的意蕴融为一体,赋予这首诗以惊奇之色。“不如看她骑马归来”这里选择的归来方式是“骑马”,这不是一种被迫的无可奈何的归来,而是一种凯旋,直奔胜利的节奏,寄寓了诗人的理想,实则不可能实现,也因此,才有梅花落满南山那样的悲壮之美 ,它是理想主义者直面惨烈现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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