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泯/文
一只蟑螂踉踉跄跄爬到一块诱人的面包上,摇摆着头顶的触须宣告着久违的胜利。
啪。
下一秒就是傲人的死状。
X看了看手心不可名状的浆液,闻了闻,均匀地擦在面包上。
十一月的川城,干燥而沉郁,十点、十一点、一点,X静静地坐在七号车厢床铺的一角,窗外大雪纷飞,皎洁的月光下,X默默地掏出一个打火机,颤抖地点上一根烟,望着窗边的积雪若有所思。
突然,睡在X上铺的老者起身下床开门飞奔、消失在幽暗走廊的尽头,不一会又回到车厢,缓缓地关上车厢的移门,恶狠狠地看了X一眼:
“我还以为着火了呢。”
X习惯性地用手指掐灭了烟头,缓缓吐出一口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川东快线是川城通往东城唯一的列线,每周发车一次,票价昂贵,列车上多是商人和高级职人,那位老者便是一位律师,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从不离身,在车厢内不是翻阅卷宗就是看着一张老旧的照片发呆,这次去东城处理一个案子,和X同在一个车厢还有一位医生和一个商人。
已经记不清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在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中,X努力睁开眼睛,兴奋地从床上起来,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出车厢门,X就闻到了浓烈的血的腥臭味,没想到案件就发生在隔壁车厢,车厢内围满了人,X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车厢内窗户大开,X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眼前一个少女安静地躺在床上,四肢摆放自然,上衣凌乱,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除了少女的床铺外其他床铺都整整齐齐,很显然这个车厢只有少女一个人住。X为少女做了粗略的检查,拿出笔记本快速记下几个数字:1-3,20-25,2。
“目测是中毒死亡。”和X同在一个车厢的那位医生说到。
“你的判断很准则,是氰化钾中毒,被害人被注射了一定剂量的氰化钾不久后身亡,但是有点奇怪。”X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凶手不可能错过这一美妙的时刻。X看到同在一个车厢的那个商人迅速压低了帽檐,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中,回到车厢,商人正自顾自地抽着烟,看着窗外的飞雪,淡淡地说到:
“糟糕的天气,糟糕的一天。”
X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直到商人主动递过来一根烟:
“试试吧,中国进口,国内是禁止的。”
X接过烟,凑在鼻子上闻了闻:
“你也是这样搭讪的那个少女么?”
商人抬了抬眼镜,笑着说:
“先生您说笑了,我不认识那个少女。”
X微微抬了抬嘴角,默不作声。
不一会,那位老者咳嗽了几声,用拙劣的川城方言嘟哝着什么,这次他要冷静得多,但是X貌似看不惯这样的冷静,故意朝着老者的床头吹出一口烟:“发生命案了还能睡得着。”
“命案关我什么事,我只关心我手里的案子。”
“什么案子能不能说来听听?”X有意无意地问到。
老者起身,慢慢地戴上眼镜,恶狠狠地看了看X和那个商人:
“东城一家KTV的一个舞女被发现死在家中,法医鉴定为氰化钾中毒死亡,相关嫌疑人已被逮捕。”
“不会这么巧吧。”X说到,商人还是自顾自地抽烟,没有丝毫停顿。
少女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所有车厢,引起了不小恐慌。有传言说她是当地有名的妓女,生性放荡,出手阔绰,欠了黑帮不少债,最终落个这般下场,也有传言说她是圣女转世,谁料这个车厢怨气太重,把她活活呛死,无论传言如何,因为这件事,不少乘客都紧锁车厢房门,往往在这时候塑料瓶就特别紧缺。
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车厢内除了X其他人都早已昏睡过去,X点上一盏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X翻阅着白天的笔记,努力地回想着昨天晚上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他相信凶手就在他身边:商人和医生于昨晚十一点前后先后去过一趟卫生间,然后就是那位老者,记得他被惊醒时大概是一点半,而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少女的死亡时间是昨晚的一点到三点,那么。睡在上铺的老者一个辗转打断了X的思绪,这时候一张照片不偏不倚地掉落到X的皮靴上,X长舒一口气,弯腰捡起照片,那是一张老照片,相片里是一个女孩。X忽然想到了什么,悄悄地打开老者的公文包,认真地阅读起卷宗,果不其然。
阅读完卷宗,X透过微弱的灯光在黑夜里搜寻着什么,窗外的景色愈发寂寥,命运的齿轮碾过,把记忆带向莫名的远方。十多年前,一个退伍士兵回到自己的家乡,战争不但决定着两个国家的命运,对于摧毁一个普通的家庭更是易如反掌,重新踏上那片挚爱的土地,士兵惊讶地发现妻子和女儿都失踪了,镇上地居民对她们的陌生一度让士兵开始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在酒吧一个酒鬼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她们被当地的黑帮绑架拐卖到了东城,于是士兵开始整整十年的搜寻,后来为了生计他不得不转行干起了律师,而那个在东城KTV死亡的舞女就是他的女儿。
“你都知道了?”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X的明前。
“所以为什么是那个少女?“
X举起桌上的煤油灯,老者的轮廓模糊可见。
“我并没有杀害那个少女,我说了,我只关心我的案子。”
老者耸了耸肩。
“两个疯子,大半夜不睡觉。”
商人一下子起身,打开车厢门朝卫生间走去。
没过几分钟,便从卫生间传来了商人的尖叫,医生第一个起身向卫生间冲去,等到X赶到,商人已经没有了呼吸。X粗略观察了一下,一把匕首径直插进了被害者的心脏,“为什么要更换杀人手法呢”。为了保险起见,X又仔细检查了被害者的其他部位,并没有发现类似针头注射的痕迹。
“刚死不久。”
医生严肃地说到。
“这我也知道,”老者将目光转向X,“现在你还怀疑是我么?”
“我会抓住你的,还有...”
X嘟哝着。
没过多久,围观的乘客逐渐散去,X把仅剩的几个人也赶了出去,正当X试着关上卫生间的门的时候,一张照片从门后掉落到了地上,X捡起照片,那是一张熟悉的少女的脸,X慢慢摇开卫生间的门,少女的照片贴满了整个门的背面。
“原来如此。”
回到车厢,老者还是习惯性地坐在床铺上机械地翻阅着公文包里的卷宗,医生却已经睡下了。窗外大雪没有一丝懈怠的意思,享受着冬天万物死寂带来的最后的狂欢,X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床铺,皮靴踩在车厢老化的榆木地板上,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没有说什么,X慢慢地躺了下来,车厢内异常的安静。
“抓到凶手了吗?”
想不到是老者先开的口。
“没有。”
X想了想,甩出两个字。
“反正你们今天肯定是睡不着的,不妨听我讲个故事。”
见两人默不作声,X便接着说到。
“从前有个士兵,回到家乡发现自己的妻女被当地黑帮绑架拐卖到了东城,直到十年后终于发现女儿在东城当舞女却不知什么原因已经被杀害,身为律师的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件案子,在调查中他发现了什么,于是他决定并策划了一场谋杀。”
“精彩的故事,想必我就是那个律师了,但在商人遇害的时候,你可是我最好的不在场证明了。”
老者笑着说到。
“没错,可是我并没有说这场谋杀的目标是那个商人。”
X抬了抬自己的眼镜。
老者默不作声。
“交换杀人。想必那个时候即使我没有抽烟你也会离开车厢吧?”
X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缓缓移向医生的床铺。
老者沉默了。
“这样商人就成了‘你’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X看着医生,等待着什么。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交换杀人,呵,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老者终于按奈不住。
这时,医生突然咳嗽了几声。
“算了,他总会知道真相的。你的确很聪明,侦探先生,我和医生其实早就认识,远在策划这次谋杀之前,他不但是我的战友,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你说的没错,那个混蛋不但拐卖了我的家人而且残忍的杀害了我的女儿,至于隔壁的那个少女,她故意设局给我的朋友下套,并威胁我的朋友如不给她一大笔钱她就将此事公布于众,他们该死,该死。”
老者哽咽了。
历时七天,列车终于抵达东城。
“名副其实的快线。”
X点了一根烟,缓步走下车厢台阶,挥了挥手,向不远处的老者和医生郑重道别。
雪终于停了,X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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