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叶草青青
夜深了，白日里蜿蜒千里的巍巍山脉化作一片漆黑。老人盯着车窗，只能看见自己黝黑干瘦的脸庞，看不清窗外，不知自己到了何方。
几声惊雷起，原本死气沉沉的车厢突然苏醒过来。
小孩哇哇大哭，妇人一手揉着迷蒙的眼，一手轻拍孩子后背。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年轻人头向下狠狠一坠，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东张西望看看众人表情，最后赧然地将目光落在窗外。
老人打量着这一切，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视线移回窗外。转瞬即逝的闪电直直落在窗外，照出几张狰狞的面庞。他们猩红着眼，露出獠牙，紧紧趴在车窗上。
“啊！”那年轻人尖叫起来，“丧尸追上来了！”
“哪来的丧尸？恐怖片看多了吧。”刚要睡着的孩子再次哭起来，妇人满是不悦，盯着年轻人的眼里盛满嘲讽。
老人吞下几口口水，润滑了下喉咙，才慢条斯理道：“确实是丧尸，看样子，是波罗城的一类丧尸。”
他的声音干哑，低不可闻，却如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
天空被恶魔捅了个大洞，暴雨倾盆而下。火车穿行在帝光山脉中，雨砸在车顶，携带着无尽怨气要砸碎这层薄薄的铁皮。
车厢内的人聚过来，围着老人：“埃弗顿教授，这到底怎么回事？”
“帝光山脉不是最神圣的地方吗？一切邪恶在帝光山的圣光下都将化为灰烬，这些丧尸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还是最低级的一类丧尸。”
“教授，我们该怎么办？”
“……”
“哐哐哐！哐！”丧尸们被暴雨扰得烦躁不堪，用力拍打着车窗。
众人往后退了几步，最先发现丧尸的年轻人站起来，挤到人群最后。老人依旧坐在位置上，用手轻扣窗玻璃，一下一下，极有韵律。
奇怪的是，老人扣窗时，丧尸们都停止了动作。等老人停手半分钟后，窗户上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拍打声，声声急促，宛若催命。
雨越下越大，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惊雷阵阵，风声哭声雷声，声声击打在车内众人心上，骇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说，要一个献祭者。”老人缓缓开口，“这是交易，他们吃饱就会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车厢里瞬间鸦雀无声。
“哇哇哇”，孩子的哭声打破沉默，妇人赶紧捂住他的嘴。
“就这个孩子吧，孩子的哭声会带来不幸。”开口的是那个发现丧尸的年轻人。
“对，这孩子不停哭，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其余的人附和着，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如死灰，哭喊着：“不！不可以！不要这样！”
没有人理会她。一个浑身肌肉的健壮男人走过去，妇人一手抱紧孩子，一手疯狂挥手阻止她，却被肌肉男如拎小鸡般拎起来。
肌肉男冷笑道：“既然舍不得孩子，你就和他一起去成为丧尸的盘中餐吧。”
“对，妇人和孩子，最麻烦了，总是带来不幸。”那年轻人应和着。
车厢内其他人也点头附和。
“选好了？”埃弗顿老人冷眼扫过众人，目光落在那对可怜的母子身上。
这可是车内唯一的女人和孩子啊。
“保护好女人和孩子，我们才有明天。保护女人孩子的男人才算真男人！”他记得，在波罗城上车时，车站一直循环播放这句话。
他看过数据调查，现在，这个世界的女人不足五十名，孩子不足一百名。因为他们先天的力量弱势，在这场和丧尸的战斗中殒命比成年男人多数十倍。
“好。”老人慢条斯理地开窗，众人紧握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那一点点变大的窗户缝。
风裹着雨哗啦啦冲进来，毫不留情打在众人脸上。他们瑟瑟发抖，却一动不敢动。好在丧尸信守承诺，并没有趁机冲进来。
窗户开到最大时，肌肉男走过去，别过头把妇人和孩子扔下去，立马拉上窗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众人长吁一口气。
“啊！”
“啊！”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最先发现丧尸的年轻人转着僵硬的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嘴唇上，鲜红的血滴落。
密闭的车厢内顿时弥漫着血腥味，老人皱皱眉，看着车厢内的人一个一个躺下，最后只剩下杀红眼的年轻人。
老人用手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一步一瘸地朝年轻人走去，掏出口袋里的帕子仔仔细细替他擦干净脸上和嘴里的血。
“十类丧尸，你真不愧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鲜血擦净，年轻人的眼恢复清明，四处张望后落在老人身上，怯生生地说：“谢谢主人让我饱餐一顿。”
“你应得的。”老人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扶着自己往下一节车厢走去。
他脱下斗篷，露出一头白色长发，还有黑色长裙，背在背后的那只手挥了挥，将那段不愉快的记忆扫干净。
“你个婊子，谁叫你跑出去的？我不是叫你乖乖待在家里吗？”男人骑在女人身上，双手左右开弓，狠狠抽在女人脸上。
小女孩躲在柜子里，无声哭泣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口吐鲜血，看见男人把匕首插入她的胸膛，看着她的胸口再无起伏。
然后，一双长腿逼近她，柜子被打开。
她仰望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只觉得这个恶魔该死，连哭都忘了。
男人用沾满血的手把她拎出来，给她套上一件男人的衣服，并给她改名为埃弗顿。
雨夜，长长的火车冲破雨幕，继续穿行在帝光山脉。
下一节车厢，依旧只有一个女人和孩子，其余都是男人。
老人勾起嘴角：“帝光山的圣光，也许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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