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春游意。”
四月伊始,春色清明。午后的风暖暖的,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明晃晃的阳光,将浓浓的春意洒在嫩绿的叶子上。春天,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慢慢开始喜欢上了案头的这本《生命清供》。心怀虔敬,翻开了第三章——《新桐初引》。
梧桐是一种极其常见的树,斑驳的树干,硕大的叶子,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生命的价值从来就不是粗略地浏览所能体会的,唯有细心地体会,才能感悟到其中的神奇。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尘矣,于彼朝阳。”《诗经•大雅•卷阿》中用凤凰和鸣,歌声飘飞山岗,梧桐疯长,身披灿烂朝阳来象征品格的美好。中国自古就有“栽桐引凤”之说,将梧桐与神鸟联系在一起,这便赋予了梧桐神奇的色彩。物以类聚,凤凰在鸟类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想见,梧桐在树中的等级自然也是不低的。故而历代文人借梧桐来书写心志,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这是北宋王安石的《孤桐》,诗人描摹了梧桐高大,坚贞,历经磨难而不屈,粉身碎骨而无悔的品性,借以表达自己矢志变法的决心。自魏晋南北朝以来,除了王安石,还有鲍照,谢眺,李峤,王昌龄,白居易等诗人,他们都曾借梧桐表达过自己的心志,若不是发自内心的深深地喜爱,何来那些流传千古的佳句呢?
梧桐在文人的笔下,可以是庄周《秋水》中的“夫鸩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吉祥之物;也可以是刘媛《长门怨》诗中“雨滴梧桐秋夜长,愁心和雨到朝阳。”的秋之象征;又可以是程俱《三峰草堂》诗中“庭前双梧一亩阴,禅房萧森花木深。”的佛教圣树;还可以是贺铸《鹧鸪天》诗中“梧桐半死青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的爱情象征。
梧桐在古代文学作品中丰富的意蕴,令人惊叹!
二
“品若天际冥鸿”是后人对元末明初画家、诗人倪瓒的评价。
倪瓒,画家、诗人,字泰宇,号云林子、荆蛮民、幻霞子等。倪瓒家富,博学好古,四方名士常至其门。
《新桐初引》便是从明末画家崔子忠的名画《云林洗桐图》开始着笔的。
“洗树”,这是闻所未闻的奇闻。然而,我以为任何一种奇特的行为背后,都有一种奇特的心理,高人的怪异举止,自有高人非凡旨趣。“云林洗树”,洗的是梧桐。我想,这种看似怪异的举动必是源自他对梧桐特别的喜爱,将梧桐视为圣洁之物,不允许其受尘埃的沾染,以梧桐孤高的品质为自己追求向往的境界,所以要用心地洗树,要用心地呵护自己内心的精神世界。
洁物也是洁身,洁境便是洁心。
明代著名学者吴宽说倪云林是“迂翁胸中有清癖”,这是说云林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云林爱香,云林嗜茶,香与茶的清逸正合他清洁的癖好。
“洁癖”,既然是“癖”,在一般人看来,就是一种病态,是对洁净过分的要求。其实过分不过分,全在内心的判断,当因人而异。世外高人与凡夫俗子对自身的要求不同,在精神上追求的境界也就自然不同。在云林看来,外在的爱清洁是为了追求精神上的绝对清洁,只有生活在洁净的环境中,他身体里的灵魂,他笔下的诗画才会涌动着清逸的悠然。
也许,云林的“洁癖”很为当世的人不理解,不过这又何妨?你是你的,我是我的,世俗是世俗的,云林是云林的,“鸿飞不与人间事,山自白云江自东”。
艺术从来就是不肯与污浊为伍的。诗人也好,画士也罢,当世俗的喧嚣与嘈杂要窒息他们的灵魂时,他们便一头扎进艺术的清雅境界里,寻找一处安放灵魂的圣境,管他风霜雪雨,管他春夏秋冬。
不得不承认,艺术是具有神奇力量的。无论是对创作者,还是对欣赏者,它都会产生神奇的镇定力量。烦躁的午后,一杯清茶、一炉馨香、一卷雅文、一幅好画,狂躁会变得平静,郁闷会得到释然。
三
春天的阳光很好,窗外的梧桐亭亭如盖。笔直的树干呈现着灰白的颜色,斑驳的树皮上写着岁月的沧桑,嫩嫩的叶子上吐露着新鲜的绿意。
湛湛新桐绿,绿的是勃勃的生机,绿的是濯濯的清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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