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公交坠江该由谁负责丨经济学视角

重庆大巴坠江，惨痛的代价是付出15个鲜活的生命。现在网络都在探讨谁应该为坠江事件负责，我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因为人类社会和价值观就是在不断的思考、探讨、修正中完善起来的，如果这样惨痛的教训，我们都不能从中吸取教训的话，那么无疑在纵容悲剧一再重演，整个社会损失会更加惨烈。

首先，在这次事件中涉及的3个角色：司机、闹事乘客和其他乘客，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在公交车上和司机吵架、甚至动手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司机、闹事乘客都没有意识到宣泄情绪的成本高到危及生命，而收益几乎为零。从事后诸葛亮的视角，他们都不是理性人，司机和闹事乘客失去理智，而其他乘客以为事不关己，非理性冷漠。

如果起初就意识到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司机、乘客不会大打出手，其他乘客也不会因担心招惹是非，不去制止乘客，任由事态发展。所以我们的第一个教训就是需要有这样的警惕意识，不用我提醒，现在越来越多人已经意识到了。之前其实发生过很多类似的恶性事件，但是惨剧还是发生了，我认为原因之一是信息没有现在这样好的流通渠道，媒体效率没有现在网络这么高，现在的微博、微信能让消息迅速传播，公众也能更广泛的重视起来。

下面仅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解读一下本次事件。

涉及的经济学概念：

☞汉德公式 (薛兆丰教授在《奇葩说》也讲过这个概念，可以微博搜“薛兆丰 汉德公式”)

汉德是美国一位著名的法官，他的汉德公式在侵权法里影响非常大。专门解决的是，在一些情况下，造成了重大的损失，很难区分应该由谁负责的问题。

一个经典的案件是：农妇把几百吨亚麻堆放在自家田地里，田地挨着铁路，当年的火车还是烧煤的，火车经过，亚麻被喷出的火星点燃了。这时，农妇就将铁路公司告上法庭，要求赔偿损失。

一般人都认为农妇没有做错任何事，亚麻是堆在自家的地里，是应该火车公司负责。而且火车公司一定很有钱，但农妇损失几百吨亚麻，损失可大了。

汉德法官提出了什么特别的看法呢？

他说，在意外发生当中的任何一方当事人，只要避免意外的成本低于意外造成的损失，他就负有责任，他就要为避免意外采取适当的措施。谁避免意外需要付出的成本更低，就应该谁负责，这样整个社会付出的成本就是更低的，整个社会就是更有效率的。这就是汉德公式的含义。

因此根据汉德公式，农妇应该把亚麻从铁轨旁往里再挪一挪。而让火车不喷发出火星，当时的技术很难做到，让火车铁轨改道、让火车公司把沿着火车的田地都买下来，成本都太高了。农民们知道火车回喷出火星，那么在对方粮食时，把粮食放在离火车轨道稍微远一点，这样整个社会为了避免意外，需要付出的成本是最小的。

那我们现在就从汉德公式的角度，来看一下这次的公交车坠江事件的责任问题。

有人说从这个角度看，管理那么多上车的人可不那么容易，提高全民的素质不那么容易，但是让每一个公交车司机能够做到理智和敬业是更容易的。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因此有些人说责任主要在公交车司机，司机知道自己手上握着那么多人命，还会不计后果失去理智的回击乘客，作为公共汽车司机，是应该有职业要求和义务的。当然这个说法最不为网民所接受，一些人因为发表这样的言论被骂的很惨，其实也有是有原因的。

首先，因为司机虽然有职业要求，但是社会对司机的保护不够。女士行为的过失在先，已经属于危害公众安全罪，触犯《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条规定。如果司机没有回击，现场的乘客依然保持冷漠、着急赶路下车，假设这个司机想要报警却很难取证，司机处理比较得当，没有造成重大损失，恐怕这位乘客也不会被刑拘。当然司机这样做对整个社会效率来说，一定是最高的。但是这正是体现了，规则制定上没有把社会利益和把握着至关重要决策人（公交司机）的个人利益绑定在一起，社会制度没有给他们足够的保护，让他们的受辱、委屈有处宣泄，如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换来的是自己持续受委屈，而过错方得不到惩罚、变本加厉，那么公交司机就会做出一时非理性的行为：当下由自己还击。如果这时司机确切的知道对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他在更大概率上会做更理智的选择。

其次，我认为粗鲁的乘客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是因为她的袭击本身就是很大概率会造成巨大损失的。也就是汉德公式里所说的，她避免意外造成损失的成本是很低的，只要不出手打人就行了。即便司机没有还手，打司机本身就已经有大概率会发生惨剧，一旦如果司机还手，会让惨剧发生概率更高，结果更惨痛。而这一切最容易避免的就是源头：乘客，只要从一开始不闹事就好了。一旦乘客已经闹事，那么我们就要像前面说的，除了对司机在职业素质上要求外，还要重视对司机的保护，降低司机还手的概率。

因此，我认为本次公交车坠江事件我们可以做出的改进有以下三点：

第一，需要解决降低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取证难度的问题，降低确认罪责的门槛，增加“滋事乘客”成本，也是保护公共交通司机。这个我在此只是一个建议，需要更专业的业内人士去探讨。

第二，以更低的成本降低风险，比如安装一个驾驶室隔离板，保证司机的人身安全，也是保障更多乘客的安全。

第三，通过各种媒体对公众的意识教育是不可忽视的，意识到成本之高，会让世界上少一些不理智闹事乘客、过于冲动的司机和冷漠的乘客群众。借用一句“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希望我们都不要成为那片并不无辜的雪花。

愿逝者安息，愿此类惨剧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