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村庄(15)
奇味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他翻了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看着大白鹅曾经给自己描述的那个世界。他怎么都想不到,美好的事物在大白鹅的眼里怎么变成了牢笼。正当他一个人六神无主地望着月亮时,似乎有东西顶了顶他的后背。
他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大白鹅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月光下,大白鹅似乎更美了。它的眼睛发着光,头高高地仰起,大脚掌笨重地踩着混凝土,羽毛雪白且整洁。奇味已经记不起上次自己认真盯着大白鹅看是什么时间,更不确定以后自己是否还能这样盯着它看。月光下,两个物种相安无事,却更像一场生离死别。大白鹅仰了仰脖子,打破了这许久的沉默。
“或许我真的该走了。”
“没事的,或许一切都会过去。”奇味说。
“一切终究会过去,只不过需要时间。”大白鹅说。
“那你就等等呗!”奇味面带微笑,一副轻松的姿态说。
“我如果不走,一切都不会结束的。”大白鹅说。
“你走了,一切也不会结束。”奇味说。
“当然,可我需要这样做。我走了,他们就多了一份心安理得。”大白鹅说。
“你知道,我们都不过在这世间流浪。人生像一条没有源头也没有结束的河流,我们只不过是一滴水珠。”奇味说。
“所以我才会不离开呀!终究是一场流浪。”大白鹅说。
“我也想离开,这本来就是一个流行离开的时代。爱人离开去寻找情人,朴实离开去寻找金钱,欢乐离开去寻找疲惫。”奇味说。
“我也想带你离开,可你不能离开。”大白鹅说。
“为什么?”奇味问。
“当我第一次出现,我的一生都被定义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我必须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于是我努力下蛋,一直努力下蛋。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依旧是这样。”大白鹅说。
“你懂了吗?”大白鹅问。
“不懂,又不是我非要来到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尽管生死早已被定义。”奇味说。
“那你的父母怎么办?”大白鹅问。
奇味沉默了,这是他永远都跨不过去的槛。
“来,让我们像朋友一样告别吧!”说着大白鹅站直了身体。
奇味也站了起来,然后和大白鹅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拥抱过后,大白鹅转身离开了。奇味躺了下来,静静入睡了。
“哐、哐、哐”一阵急促又嘈杂的响声叫醒了奇味。顿时,院子里挤满了村民,满脸横肉。
“李冬往,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村民们朝堂屋叫着。
父亲出来了,母亲紧紧地跟在后面。
“你们想要什么?”父亲问。
“你家里藏了两个妖怪,你说我们想要什么?”何穗大声说。
“冬往呀!你先把那只鹅交出来吧!”冬来一副热心肠的样子说。
“现在抓人都要讲证据,你们凭什么抓它?”父亲说。
“你都说了,抓人讲证据,抓鹅可不需要什么证据。”伊凡从人群中冲出来说。
奇味看了看伊凡,伊凡看了看奇味,仿佛对面站着得是陌生人。
“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秃头光棍上前一步说。
“你们自己去捉吧!”说着冬往指了指不远处大白鹅的小房子说。
村民们一拥而上,大白鹅的小房子瞬间山崩地裂。可是,那里除了一只白花花的鹅蛋,什么也没有。那暴脾气长毛一脚过去把蛋踩碎了,鹅蛋清和蛋黄流了一地。村民们用钝物敲打着那蛋黄与蛋清,用脚去踩它们,用火去烧他们,甚至还有人用脏话去骂它们,好似它们真的是有生命的活物。在坏脾气得到了宣泄,坏心情得到了释放之后,村民们终于清醒了过来。那只被定罪的鹅跑了,处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它没了,你们放走了它。”那个一脸皱纹心善的基督徒老太太说。
“没有,我们才没有呢!我和冬往刚起床,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走的。”奇味的母亲说。
“这可不行,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暴脾气长毛说。
奇味从楼上走下来,慢慢地走过拥挤的人群,与每个人的目光对峙着。
“你们到底想怎样?”奇味用低沉的嗓音问。
“我们不想怎么样,钱和你之间作出一个选择。”何穗紧紧握着拳头说。
“把我交给你们又怎么样?”奇味问。
“那就由不得你决定了,这是我们的事。”暴脾气长毛说。
“我可以跟你们走,今天下午吧!请大家给我一个向过去告别的时间。”奇味坚定地看着暴脾气长毛。
“告别个屁,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孝敬的人,有什么可告别的?你不会是想逃跑吧?”冬来说。
奇味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大伯,语气坚定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已经不在是一个孩子了,我是一个男子汉。男子汉说话就要顶天立地,不是吗?”
村民们在议论声中散去,算是间接答应了奇味的请求。奇味沉默着,平静地度过了那一个中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