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舞蹈所知不多。很多年前采访过广州现代舞团的一个年轻舞者。他的小屋特别干净,地上铺着当时广州最普遍的塑胶地垫,白色的。他剃了个特别短的小平头,盘腿坐在地上,跟我说他习舞的心得。
“最开始是在一间大屋子跳。后来老师从屋子中间拉一条绳,只留一半的地方跳。后来再切一半。直到空间只剩一个手臂那么宽,我没法跳了,老师还能跳,而且动作很舒展。”
当时我就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现代舞,是最大限度地用身体表达内心的一种艺术。它摒弃了语言,所以打破了第一层文化壁垒。
世界很大,一生太短。
从美国弗吉尼亚到江苏镇江的路,赛珍珠走了一辈子,用身体,用心灵,用文字。
在20世纪初动荡的中国,她只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外国女子。
她在中国生活了近40年,把中文称为“第一语言”,把镇江视为“中国故乡”。
在浩渺的历史星河,她曾有一个瞬间那么光芒耀眼:1932年,她描写中国农民生活的长篇小说《大地》获普利策小说奖;1937年,改编自这部作品的同名电影获得了奥斯卡奖;1938年,她获得美国历史上第二个诺贝尔文学奖,这使她成为全球唯一一个同时获得普奖和诺奖的女作家。
在大家都在讲“中国文化走出去”、谈“用世界语言讲中国故事”的时候,这部曾在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场场爆满的百老汇舞台剧来到中国。
中国观众对百老汇特色的表现形式已经很熟悉了,其舞蹈语言的通俗、场景的华丽、表演元素的杂糅,都最大限度地消解了认知隔阂。
评论以“电影观感般的舞台体验”来招徕观众,其实,在我看来,电影要从舞台剧学的太多。
基本是剧场版的电影《驴得水》已经让中国观众惊艳,狂揽各大奖项的歌舞片《爱乐之城》,其实只用了舞台技巧的一个小指头,就实现了影片最后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最后5分钟。
“春江花月夜”,作为一首诗,素有“孤篇盖全唐”之誉,其阔大的时空喟叹与绝美的诗文情境一直如明月皎皎。该剧以诗题的五个字,分别对应赛珍珠的青春、旅行、创作、思念与梦想五个人生阶段。
音乐也就顺理成章地采用了同名的古曲。并用中国最古老的乐器——古琴,领奏整支交响乐队。
舞美没有营造舞台纵深感,但以花样繁多且充满变化的投影,表现不同地域、不同年代,直至书写的文字,并且在同一个平面上完成切换。
舞蹈动作设计或极生活化,如劳作、保姆与幼童玩耍;或用极直白的元素表达,如表现赛珍珠学习中国文化,用的是太极与推手,表现她融入美国生活的过程,则用了一段集体的康康舞(这里音乐用的爵士钢琴)。印象最深的是横贯舞台的七根弦,舞蹈演员用身体拨动琴弦,古琴声泠泠响起,杂技融入舞蹈表演是百老汇舞台剧的特色,琴弦逐一崩断,“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用以表现老年孤寂,中国人心有戚戚,西方观众应该也很好理解。
结束段落有贝多芬《欢乐颂》的辉煌感,因赛珍珠最后以国际收养而获得自己内心的升华与安宁。
所有的年轻人在舞台上欢乐地跑远又跑近,他们像拔节一样成长着。
年老的赛珍珠看着他们,看着走过的岁月,找回自己的童年。
世界很大,也很小;舞台很小,也很大。
迷失了自我,只能在浩瀚的世界狼奔豕突;找到了安宁,再小的空间也能舞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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