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前假如有问题疫苗奶粉之类的新闻爆出,我不会有今天这么巨大的愤怒和担忧。我会为其他遭遇不幸的孩子和家长感到同情和惋惜,我会对不良商家感到痛恨和谴责,但是也许这样的感受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淡化消失。人总是这样,当厄运发生在别人的头上的时候,只会说“喔嚯,他遭惨了”,也就是像吃瓜群众那样惋惜一下,也不会影响到你啃西瓜,自己的日子还是照样过着走。
可是假设想像一下这种事就发生在你家就不一样了,你下班后疲惫不堪瘫坐在沙发上,你很累了但是你不敢闭眼休息,因为一会儿后你还得去上一个夜班,这种打两份工的日子自从你家孩子出事以后已经持续好几年了,你永远也忘不了几年前的早晨,你带着孩子去打疫苗之后就持续发热,你很惊恐,带着孩子马上去医院,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发热治住了,但是你却发现孩子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你问医生怎么回事,医生却跟你说暂时不清楚让你出院观察。于是你谨遵医嘱出院,可是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了,孩子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好转,于是你紧张了害怕了,带着孩子从县医院、市里医院和省里的医院都去看过,医生的结论是问题疫苗导致神经系统和智力不可逆的损伤,只能这样了。你很气愤,去疫苗接种站、卫生局、政府甚至厂家去讨说法,一次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呐喊控诉,刚开始没用,人家不理你或者敷衍你回去等消息,你感到绝望但是你不放弃,你的痛苦经历引来了媒体支持你大面地报道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最后你获得一笔数额巨大的补偿款,可是你的孩子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起色,每次你看着他可怜的眼神就觉得不能放弃。只要听哪个亲人朋友说起哪个医院或者民间医生好你都会带孩子去看看,每次都给你开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药物,每次满怀希望地给孩子吃了,你满怀期待地等待药效发作治愈,可是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之前你卖掉了房子,卖掉了车子,平时不敢吃一块肉,每天打两三份工,可是还是不能维持高额的医疗费用,亲戚朋友已经害怕看见你了,因为你已经向他们借了很多钱了而且感觉你没有偿还的意思,过年过节请客亲友聚会也没有叫你。你感到你已经没了亲戚,没有了朋友,只有你的父母,每次看到你都浸满眼泪地说“娃啊,你怎么看起来又老了十岁啊”,你只能强作淡然的说,没事,最近上班忙了点,可他们不知道你除了一天休息三五个小时就一直在上班。可是你停不下来,你想你现在才三十四十五十岁,还年轻能辛苦挣钱,就算最后孩子的病治不好也有多点钱可以生存。你很怀念出事之前的日子,那时候有梦想有期待,生活滋润,每年都有钱有时间出去玩几次,下班了有空还能和朋友喝酒吃肉,走到商场超市想买什么就可以买,可是,这几年,你,和你的妻子父母已经好久没看到过笑容了,你也很久没去商场了,除了给小孩买必需用品的时候,不是不想去不是不想买,是觉得每一点钱都要省着看病,有余钱也要存起来给孩子以后的生活,一旦自己老了走了,没有钱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这样,你的心里还是没有底,当你年轻的时候还能照顾他,但是不敢想像当你也老了,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时候你还怎么照顾他,你已经不敢再想了,你已经感到无能为力了。愧疚、自责、愤恨、无助而冰凉的感觉弥漫你的全身,什么梦想、什么生活、什么日子对你来说都已经是一种奢望。摊在沙发上的你还是慢慢的熬不过打架的双眼皮闭上了双眼,叮铃铃叮铃铃的闹钟吵醒了你去上夜班,也惊醒了我。
不敢再假想下去,已经越来越觉得浑身发冷地害怕,一年前女儿出生,疫苗本上已经密密麻麻打满了记录,此时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我立刻找出女儿的疫苗本,与网上的问题疫苗名单核对,发现去年有问题公司的疫苗注射记录,心里紧张,继续检查发现批次不是爆出的有问题的那个批次,心里稍安,新闻里说本次问题疫苗没有流向我所在的地区、而且虽然没有药效但是也没安全隐患,孩子也没有发现异常,心里的石头落下,看来厄运并没有光临自己的家门。这次是幸运的,那么下一次呢,自己还会那么幸运吗?不良商家不重罚,失职者不追责,这种情况会变好吗?药者民生所系,食者生命基石,药品食品都做不好,国家还有希望吗?人都死了还有中国梦吗?很愤怒,但是没用,心里残存的只剩下失望和害怕,人心死,家国亡。
1945年,德国牧师马丁•尼穆勒在波士顿的一块纪念碑上铭刻了这样一段话:“刚开始纳粹来抓共产党人,我没有站出来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党员;接着他们又来抓天主教徒,我没有出来说话,因为我不是天主教徒;后来他们来抓犹太人,我仍然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最后当他们来抓我的时候,已经没人能站出来为我说话了”。人人站出来,为世界的黑暗呐喊,虽然人很渺小如蜡烛,你一根我一根,千千万万根小蜡烛终会点亮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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