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宕

跌宕

跌宕

他是稳重洁净的男子，以强大的坚定存活于世。习惯与异性交涉感情——好像也算不得什么过错

早年，在父母的教化中丧失了幼兽般的反抗性质，替之以尘世安乐顺从为标榜。在学校里则得到老师的青眼相看，虽然早已麻木神经对于那些芸芸期许赞扬的眼光，可总是又期待着下一个类似的眼神对焦于身体周遭。偶尔沉沦于自己对某个新欢的暗恋，却迟迟不肯开口，只是默默付出，佯装不在意的脸色，欲擒故纵。

也许是残缺的童年没有释放出他孩提般的纯洁，对待事情也因此而变得异常理性。而那残存的童真也被时光的伤痕剥出骨骼，混入他年轻朝气的身体血液中。它们只存活在表层，在现实里它们只是他侃侃而谈、嬉皮笑脸的理由。

而她，与俗世的联系是不明确的结体。不懂得待人接物、察言观色，难以适应群居生活，不爱交友。喜欢独处时仰望天空发呆，过时CD是闺中密友，熬夜、阅读是情人。常常看的是伍尔夫，反复的看，从中得到消遣时间的快感。这病态的处世方式让她显得格格不入。

幼时，与生俱来的沉郁寡欢就附着在她稚嫩的脸上。算命的说，是个折腾哀情的命，名字里带水才可以冲走命格缺陷。

生命因交缠而变得传奇，而玄妙处不是成就一个生命，而是扶持一个生命使之成为独立的个人。父母再次也没少为她花过心思，父亲是政府官员，早年在图书管理方面有过交涉，于是常常携来几本寓言故事供她阅读。也许是他意图启蒙她的心智，让她早点逼近现实真相，以此修得一个无暇性灵的美好。

但事与愿违，没有过几个月父亲被母亲发现偷腥的罪证，细枝末节拼凑起来是彼此早已分崩离析的现状。唯一的纽带只有一个孩子，是他们曾经相爱的收据，可这爱的证明却又要因他们彼此的怨怼、憎恨、分裂而得到损害、伤亡。

因此她的本质属性从孩提时期开始撕裂状貌。抽出水分剩下无尽的干瘪与枯槁。脆弱、敏感、悲观厌世、内向开始肆意生长，最后成为她魂灵的定向主题。

那为什么她会遇见他呢？是宿命还是人意。不知晓，约莫的记忆也甚是像挂了花的皮肤，深刻却又在时间的浸泡中忘记行径。

荣庆，是她自己改的名字，曾用名已不清晰。看她的照片，确信她是个安静的孩子：双手交叉盘于膝盖，双脚拘谨合一，微笑却不露口齿。

他也曾看过这张照片，张秉烛是他的名字。

他说，为什么你拍照总是这样一副神态？有些可笑的油头。

她说，天生不喜欢别人记录或者说是记忆我当时的状态。总感觉不自由也不舒服。

那时候或者直到现在，她还是喜欢他这样提问式的语气。无厘头的像是无止尽的川泽，连绵不断。她深知彼此属于不同的阶级，仍主观的想要一起结盟。像是狗血武侠剧中逆天改命的可笑途径。

也许他的感情世界从未向人打开，也许他只是俗世中为求生路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曾经压制自己的纯真，在少年时便初步定型。因此虽然他比她小两岁，可还是可以展现出一个人，一个健全的男子理性的光辉。当然并不是没有感性的存活余地，只是它们不是他的主色调，无法主宰左右他的举动，它们只是陪衬，只是他是个健全人的证明。

她偶尔喜欢摄影，给他拍很多照片，以此存留念想。秉烛给她重新定义名字，荣庆，荣光长庆。

我们会结婚，以婚姻的模式巩固双方的联结关系。秉烛说这句话的时候使她感到震慑，又心安。

当他17岁的时候，她已经19岁。青春懵懂的年纪已经在慢慢过渡它的质地，对现实的看法也在慢慢向其真相靠拢。

这一年，她进入大学专攻文物修复；他在整理他还有欠缺的知识集库。她谈了一个女朋友，认识到自己的性质和需求，渐渐忘却旧日约定；他还在为他猛然骤降的成绩发愁，整理情绪势在必得。

20岁时，他已经18岁成年。她发现自己惧怕人言，和女朋友分手后常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整理文物资料，意图在其中忘却痛苦；他考上了和她一个城市的大学，万分欣喜。打电话问询她的状况结果发现是空号。

他们的彼此的空缺的两年的历史无法追回。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会有未来。可是生于不同的阶级、知识面的反差、环境的种种、人性的接受方面等等使他们无法做到殊途同归。

他虽然珍视她，却无法去挣脱现实的束缚。她虽然欣赏他，却无法因此克服她人性的弱点，不能相互保护实践。最终，他们不过就是尘世中普通男女一对，不能强求。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厌倦了与他的联系，也不知自己是否是真心。只是常常想起梦中有个男子对她说，荣庆，我们一起去那座城市好吗？那里会有很多你喜欢的柳树。我们会住在那里，天天一起作画写诗，偶尔你可以帮我拍照，像你以前那样。

也许她将是那么爱他，连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

2018/6/17

尹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