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
文杰和我高中时同一年级,清秀的脸庞略显苍白,削瘦身材,中等个子。学习成绩在我们这个省重点中学里,总是年级第一名。他打得一手好排球,唱起歌来跟原版相差无几,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高一寒假文理分科之前,我跟文杰同班过半年。文杰认识的人很多,走在路上总是和人打招呼。他和老师们的关系也不错,在我还像小学生一样怕老师的时候,他已经能和老师谈笑风生了。
刚开始高中课程时,班里很多人步履维艰。文杰提出,大家周末到学校来,在学习上彼此帮助。而且,他以身作则帮助别人。
课间休息时,大家围成一圈打排球。文杰打得漂亮,也照顾到每个人,看谁半天没碰到球,就传一个过去。那时我只知学习,对“有领导能力”、“社交能力强”这类词没什么概念。但隔了几年回头看去,知道文杰就是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
但对文杰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将谭咏麟的歌带进了我的生命。记得刚开学一个多月,班里开了一个联欢会,目的是让大家彼此认识一下。联欢会是文杰主持的。
那是个阴郁的秋日午后,学校周末不供电,暗淡的天色里,我们在教室把椅子围成一圈。文杰邀请大家表演节目,却始终是冷场,大家都被羞怯桎梏着。
于是文杰大大方方地唱了两首谭咏麟的歌,其中就有《水中花》。后来,文杰也是以一曲《水中花》,在学校歌咏比赛中一举夺冠。那时,港台歌曲刚刚兴起,也是我第一次听谭咏麟,一下子就被迷住了。那美轮美奂的词曲,及文杰在教室中央挥洒歌唱的样子,印在那个铅灰色秋日的底子上,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从那以后我开始喜欢谭咏麟的歌,直到如今。
后来文杰进入学校的文艺部,广播站中午和晚自习前放的歌曲,常常是出自他的录音带,于是全校都开始听谭咏麟。还记得那些雨后初晴的秋日,路边的积水里映着湛蓝的天,风里回荡着谭咏麟那低沉磁性的声音,是《爱在深秋》。黄叶纷纷飘零,我和好朋友驻足在马路上沉醉不已。文杰,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高中时我跟文杰几乎没说过几句话,感觉上他好像总是在追光灯底下,眩目得让人不敢正视。因为我的一个好朋友跟他关系不错,偶尔在路上遇到文杰,他也跟我打招呼,我还会略略觉得受宠若惊。
直到上了大学,我去我的好朋友那儿玩,偶尔遇见他,才一起聊上几句,发现他还是个幽默的人。这么优秀的男孩却迟迟没有女朋友,也许是太挑剔了吧!我和好朋友聊天时会这么说。大学毕业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我出国后过了几年,接连传来他的消息,先是他闪电式结婚,紧接却是凶耗:婚后他就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即将不久于人世。
震惊之余,我想起文杰略显苍白的脸庞,想起排球比赛时他扣球的姿势,想起那个阴郁的秋日午后,他在教室中央挥洒歌唱的样子,实在不能相信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这么出色的人,而且这么年轻,他的璀璨舞台刚铺开却要落幕了!何况他刚刚找到他的爱情,他新婚的妻子要怎样的肝肠寸断啊!我深深地为他遗憾着。
迷惘
这两位同学的的早逝,给我带来的震撼,实在无法用笔墨形容。不记得是谁,在文章里叹息道:“死都临到我们这一代人了!”印象中那位作者已逾不惑之年,而我这两位同学去世时还不满而立。我也很想发一声相同的叹息:“死都临到我们这一代人了!”
记得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陷于对死的恐惧之中。印象最深的是上英语课时,教课的是位五、六十岁的男老师。我看着他在讲台前走来走去,他讲的内容我却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在心里琢磨着:“他那么大岁数,离死也很近了,难道他不害怕吗,竟还有心思在这里教课?死后会怎样,他知道吗?”
后来这个念头渐渐淡了。到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开始伤春悲秋,自以为是浪漫。其实现在想来,那不过是拒绝死亡、渴望永恒生命的表现,也就是希望美好的事物能够永存。
那时候,我认为永恒是虚无缥缈的,因为我所眼见的,的确是不论人如何努力,繁华都会落尽,生命终将过去。
既然没有永生,今生的快乐当然显得特别重要了。于是,当我考虑生命的目标时,很自然地选择了家庭幸福、事业有成、财源广进,认为有了这些就会有快乐,人生就有意义。
但是,当我忙忙碌碌为这些目标而奋斗的时候,偶尔也会停下来,有一刹那的迷惘:难道活着就是为了更开心地活着吗?那么活着本身有什么意义呢?但看到周围人都在追逐着同样的目标,就放下心里的犹豫,急急跟上去了。
我也得到过一些想要的东西,但是并没有预料之中那么满足,甚至还会有莫名其妙的失落。翻阅从前的日记,里面充斥着“怅然”、“落寞”、“无端寂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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