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果真危险,律吟,小爷我为了你可真是拼了。”
耶丽为了缩短脚程选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她手持夙吟剑麻利地斩断挡在前面的藤曼,这些对于苦练武艺十载的耶丽是家常便饭,可是她唯一怕的是黑夜。
从前她闯荡江湖,遇鬼降鬼,遇魔降魔,一路无所畏惧,因为他的屁股后面总是有她神通广大的律吟大哥,夜再黑,遇上再勾魂的小鬼,律吟也能从阎王殿里把她给逮出来。
可是他们刚分开数十天,耶丽却得到了律吟被靳国绑为质子的消息。“这人真不让人省心,我不在他身边准出事。”
天边迷雾笼罩,参天的大树在残月的光影中很似鬼魅的魔爪,耶丽紧了紧手中的剑,继续前行。
从乌狼山到靳国国都白康,最近的路是穿过被称为梦魇的迷雾森林,律吟以前常常戏弄她说再这么不听话就把她扔到梦魇里去让她被小鬼拖走。结果小鬼没有拖走她,律吟却被那些披着人面的鬼怪拖去了靳国。
爹爹曾说过靳国强大,我们珑浈国凭着山防水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不畏强敌,国民生活过得怡然自得。然而我们地处靳国的虎口,靳国外阀远征必经我珑浈,我国是靳国心头之患,靳国早晚必出制衡之法。
耶丽知道两国的较量必有牺牲,可没想到这个牺牲是用从小被她欺负到大的律吟,她能欺负律吟,但别人想要欺他,还要问问她手中的夙吟剑。
寂静中一阵群鸟惊起,耶丽故作镇静地清理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山间小鬼何足惧,小爷我可是人间魔王,敢来犯我者必斩。”人没胆时总是强撑着自己有胆,习剑时总是犯懒偷懒,仰仗着有律吟在,没有刻意练习过对付黑夜的恐惧。
爹爹把律吟带回来的时候他十岁,耶丽七岁,那是律吟还不叫律吟,叫律晗,耶丽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蓝色的香囊,欢喜的不得了扑到他的腰间抢了过去,嘴里嗫嚅着“律,律,吟,爹爹有夙吟,又有了律吟,爹爹是不要耶丽了吗?”耶丽哇地嚎啕大哭。
爹爹被她逗笑地抱起耶丽:“咱们的小丽丽可真厉害,都识得律字啦,这是你律晗哥哥哦,爹爹的夙吟剑是留给小丽丽的,你的律晗哥哥是来陪小丽丽一块玩耍的,爹爹最疼小丽丽了,怎么舍得小丽丽呢。”
耶丽满足地在怀里撒着娇,在爹爹怀里细细地瞅了瞅爹爹带回来的男孩,男孩很瘦小,穿着普通褐色粗布衣服,眼神中波澜不惊,肩上背着蓝白绸子的行李,颜色很是好看。
耶丽擦了擦快溢出眼眶的泪珠:“这个香囊真好看,还给你,这里有我的小白,小兰,小吱,小戏,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以后的日子里小字辈的没有欺负过他,欺负他最多的是耶丽,律吟这个名字也没有改得了口,一叫就叫了十载。
[古装]向阳花落夜孤啼 第一回:小爷我可救了你
可是十年后,他的爹爹最终还是舍下了她。
那天耶丽和律吟行侠仗义山下归来,遇上行色匆匆地爹爹,爹爹拿着他们两的行李将他们赶了下来,说再也不要回来。
爹爹那天是那样的绝心绝情,耶丽想了想她最近只不过一根根拔了王大富的长胡子让他不为非作歹,烧了赵贵的一块府邸,散了孙福的一众妻妾,偷了安府一箱珠宝,她做的都是劫富济贫大快人心的好事,爹爹怎么如此老糊涂呢?
他们被迫下了山,一路上律吟快马加鞭,神色凝重,耶丽不敢吱声怕她又闯了什么祸事。
虽然耶丽一向没心没胆,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四样:爹爹的尺戒,律吟的沉默,梦魇的黑夜,没毛的动物。
小时候耶丽偷懒懈怠不勤练武,他爹爹用尺戒第一次大打了她一通,从此耶丽对尺戒心存忌惮,但也因此苦练武艺,乌狼山的人没人是她的对手。
有一次下山听说书,正说到宫廷奇谋珑浈政变,大皇子遇害二皇子继位的事,耶丽听得拍手叫好,可律吟怒目圆睁盯着说书的人一句话不说,整个人安静得可怕,耶丽担心他胆小受不了宫廷的血腥就再也没带律吟去听过书。
“律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们不要走太远,也许过几天爹爹就消气了,我们就能回去了。”耶丽焦急地劝说。
“小丽,我们回不去了!”律吟的眼神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耶丽这才意识到他爹爹那一定出事了。
耶丽又绕行了几里,察觉到这个地方有点诡异,脚刚踏出去,却一下踩空,耶丽慌张拉住手边的藤曼,可是都是细小的枝蔓支撑不住。
“不好。”耶丽最后还是跌落进了洞穴。
“好疼。”幸亏耶丽跌落时扒着洞边的草石,不至于跌落地太重。洞里潮湿阴暗,她扶着她的腰肢站了起来,仰望着透着微光的洞口,她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出去,现在已经没有律吟和爹爹来救她了,他们需要她去救。
耶盯着洞口思量着办法,突然感到脚边有什么柔软的物体抓住了她的脚踝,以为是蛇的她吓得跳着跺脚,直到她感到脚上没有什么异物,她才敢开眼睛。洞边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她拾起了她的夙吟剑,拔剑对着洞边的人:“谁,报上名来,我的夙吟剑可不是好惹的。”
耶防御着,见那人迟迟没有动静慢慢靠近。借微弱的月光,那人身上满是剑伤,洞穴氤氲的潮湿中夹杂着厚重的血腥味。
耶看着不妙,若不及时救他,这人就会失血而死。她没多想丢下剑从布袋里取出膏药往他嘴里塞了颗自己制的保命丹,找到了几处剑伤,抹了药,撕扯下了几条衣料把伤口包扎了起来,止了血。
“遇到小爷我也算你命大,我的保命丹可是我花了几个月的心血制出来的,你可得活下来,可别浪费我的丹药。”耶丽说着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洞外。
十几天前,她还嚷着律吟去山里捉野鸡给爹爹吃,现在他们一个生死不明,一个被禁他乡,自己困在这里,幸福结束得太快,一切恍如隔世。
“你们都还好吗?”耶蜷缩在洞角闭上了双眼,她要养精蓄锐,她更要活着出去。
光线从洞口射了进来,耶眯了眯眼睛,天亮了真好。她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
“这样的环境你居然能睡得那么香。”对面正坐着她救起的男子,头发散落下来挡住了他一半面颊,气息虽不稳,但性命却是保住了。
“眼不见心不烦。”耶见他没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杨毅峰,不胜感激。”耶看了下自己的男装打扮,再看他态度还算好,就没和他多计较。
“三个字的名字多难记呀,不然就和我的小白小吱一样,叫你小杨吧。”
“还想请问小白小吱是?”
“小白是我养的一只小狗,小吱是我养的一只老鼠,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杨毅峰的嘴角抖了一抖。
“我们必须得尽早出去,明晚可能会下雨,越晚出去的几率就越小了,哎,还要带上你这个累赘。”耶瞅了小杨一眼,无奈地从包里取出一个饼递给他,“我的包里只有两个饼,吃点补充体力。”
“多谢,出去之后杨某必定重谢公子大恩。”小杨揖手低头却咳了起来。
“得了得了,你别动,好好歇着吧。”
“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你想都不想就救了我,难道你不怕我吗?”小杨看着手中的饼出神地说道。
“我怕你?小爷我可是驰骋江湖数十载,在乌狼山谁不知小爷我的名号。”
“哦?公子是珑浈国人?”
“是呐,我和……哥哥走散了,我要去靳国白康找他。”想到律吟耶默默地低下了头,不知道他现在处在怎样的境地。
“这也是真巧,在下正是白康人士,若出去能帮上忙,公子尽管开口。”
“好啦好啦,别公子公子的了,叫本公子小爷就好。”
“小,小爷?”小杨的嘴角又抖了两抖。小杨看着这位眼神单纯的小伙子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先沿着洞壁爬着试试。”耶说着从布包里取出匕首,一脚踏在洞壁凹陷处,把匕首插进土石里,使力爬上了几米,在快接近洞口时又滑落了下来,如此不屈服地跌落了几次,小杨不忍心地道:“小,小爷,我落下来的时候注意到我们东南方位,有棵二丈高的树,如果我们再有条绳子助力系在那树上,是否就能方便爬上去?”
“小杨的脑子挺好用的嘛,啊,胳膊摔得好疼,可这绳子从哪找呢?”耶愁眉不展地盯着小杨,看了会儿不怀好意地说了句“有了”。
“小杨呀,我帮你包扎的时候,撕坏了你的衣服,反正都破了,就再撕点下来吧。”
“喂,喂,你要干什么?我的手……疼。”说着上去就把小杨的上衣给扒了下来。
看着耶认真地撕着衣布结成绳子,小杨觉得又气又好笑。耶终于绑好了布绳,在一头绑上了石头,身手矫捷地在洞壁爬上了几步,把绑着布的石头扔了出去,一下子正好勾在了大树上,耶下拉了几下,兴奋地对小杨大叫:“小杨,快看,很结实,我们能出去啦。”
耶爬了下来,“走吧,快,我背你上去。”小杨震惊地看着他那瘦小的身板。
“楞着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呆在这鬼地方?小爷我说救你出去就不会丢下你。”
小杨还没有反应过来,耶说着把他扛在了肩头,用布绳绑在他们腰间。小杨知道他有一定的武功底子,但是他完全帮不到他使劲,在他的背上完全是一个巨大的累赘,他完全能够自己上去,为什么这个人还要如此帮助自己。
“抓紧了我,我开始爬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说着耶使上了全部的力气,匕首用力地扎进土石中,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沿着布绳向上爬。耶涨红了脸,爬上了三米高,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小杨感觉自己快要掉下去,赶紧使上些力气圈住她的胸口,却碰触到了她胸前的柔软,他立即缩了手。
在耶丽背上这样猛然的动作,差点让耶重心不稳掉下去。
“你干什么!抓牢一点。”耶对他怒嗔到。
小杨重新抓住她的肩头,他看着她拼命的模样,这样的不畏艰险,用瘦小的身躯抗起一个男人的居然是一个女子!
小杨对她又是感叹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有这样求生的能力,以及她那身处困境还不忘帮助别人的善良。
一步、两步……她看到了慢慢接近的曙光,耶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把小杨背出了洞口,耶瘫软在地上,喘着气息。
“咱,咱们,终于出来了。”她卧躺在地上,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脸上满足地微笑着,“律吟等我。”她心里默念道。
小杨紧闭着双唇看着这位突然掉下来拼着命姑娘,早已尘封的心为之动容,小小的躯壳究竟有怎样的过往?
“小爷,你叫什么?”
“耶力。”
“耶丽,耶丽。”他不停地默念着她的名字,似乎要把这个名字镌刻在他的心口。
“阿丽,既然我们都要去白康,我们就结伴而行吧,我的身子将养半天,也就差不多能走了。这里的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再走个一天,我们也就能出去了。”耶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高傲与刻意的恭敬,有着相邀结伴的诚恳。
“阿力?”。律吟会叫她小爷,丽,大王,爹爹会叫他小丽,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阿丽,心里有点不一样的滋味。耶丽想着她本就害怕一个人走夜路,便欣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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