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夜梅子
（本文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一章 救赎
（一）
2008年的秋天，一个平淡无奇的工作日。清涧城是一座北方的小城，人口不到420万左右。街道两边绿树成荫，大街小巷干净卫生，倒是一座宜居城市。今年的秋天，雨水特别多，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不少日子。秋雨绵绵，思绪万千，有希望、有思念、或许雨滴更激发出身体深处更多的忧伤。蓦然抬头，仿佛置身于湿哒哒的水帘洞里，看不到天际。雨天的清涧街道，广阔而又冷清，台阶上隐隐约约墨绿色的青苔透出一股荒凉的景象，偶尔街道上走动的人也是蜷缩着身体，蹦跳着越过洼地，很快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雨滴细密细密地下着，天地间升腾出一层层薄雾，即便是视力再好，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模糊。不一会儿，乌云越压越低，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这场雨过后，气温会快速下降，不知不觉间就到深秋时节。
雨淅淅沥沥，下得更大了，街道上升腾起一层薄雾。
顺着街道远远望去，在街道正中心位置矗立着一座暗红色的房子，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散发着独特迷人的魅力，在细雨中越发显得格外瑰丽。在这不太大的小城里，这座房子在低层楼房建筑群里显示出一股高贵冷艳的气息，让人们心中充满了太多的好奇和疑惑。是什么样的人能住在里面呢？他或者她在里面干什么呢？经过这里的人们常常心里充满了好奇，有些喜欢八卦的人更是自己猜测的想法去杜撰，以便提供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错，这座房子的主人名叫李茹云。年近五十的她，依然风韵犹存，而且事业成功。就凭这两点都让那些小肚鸡肠的人羡慕嫉妒恨了。虽然进入21世纪，但大多数人的日子还没有那么富裕，手里的闲钱并不多。身边如果出现被自己经济情况好的多人，他们会嫉妒，甚至会仇恨。或许在他们心里，共同富裕才是正道。自己落后，就要打击别人，从来不反思自己。
每个人伸出手，手指都不一般长呢。茹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她依然我行我素，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李茹云一直在这座小城市里摸爬滚打、起早贪黑地工作，经历了无数个难熬的日子。终于，她在事业上取得了小小的成绩。今年年初，按自己构思的想法建了一座别具一格的房子。是她喜欢的那种复古的建筑风格。虽然她的房子与街道上其他建筑不是那么的协调，有一种独树一帜的感觉。不过，她确实也管不了那么多。到了一定年纪，应该对自己好点，爱谁谁呢。这是她最近喜欢对自己说的话。而且，今年工作室的生意越来越好。这喜人的成绩无疑增加了自己的自信心。事业蒸蒸日上，让她自然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每当深夜时分，卸去一身疲惫，躺在床上，呆呆地凝望着天花板，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常常袭上心头。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身体从内到外放松了许多。
好景不长。最近，经常有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不定时地打过来。第一次打错了，以为是误打电话。两次、三次、五次、十次呢，她真得是受不了了。电话一拿起，对方就是沉默不语，只有急促的喘气声。几次过后，她不由得以为是不是出现鬼魂了，汗毛竖立。这样的情况持续数日，并未得到改善。夜深人静时，常常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袭击而来。曾经一度她甚至拨开110的电话，可是，最终还是没打出去。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仔细回忆这些年在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及重要的客户，并没有与她树敌的人和事呀。事出蹊跷，让人难免生疑。她一头雾水，陷入无穷无尽的困境中。
“嘟、嘟、嘟”，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茹云一人，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裹紧外套。淅淅沥沥的小雨直接让气温下降了好几度，人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嘛。今天正值周五，下午下班后，茹云一发话，“祝大家周末愉快”。同事们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雨伞，有说有笑的奔向工作室门口。家是每个人心里永远的港湾，即便是她这个别人心目中的女强人都深有体会。周末不加班，是她一贯工作风格。提高工作效率，是她一向做事的态度。心语工作室逐渐壮大，她费劲心力。
“嘟、嘟、嘟…”电话声此起彼伏，划过整个寂静的夜晚，她害怕极了，身体颤抖起来。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快说…”
“快说话！”
她鼓足勇气，挺直了瘦小的身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用右手把额头前那缕头发猛地往后一甩，左手一把抓过电话，声色俱厉地质问着。她私图用嘶吼声去震慑对方，用气势压倒对方，以便给自己壮胆。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青筋暴露的手指牢牢地抠住茶几的边沿，指甲几乎要扣进木头里。她一次次试图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让它不要摇晃，但最终还是徒劳。由于过度激动，全身肌肉都在抖动，手里的电话筒差点滑落在地。她摇摇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一次握紧了话筒，用尽全部的力气。
“我是谁，哈哈哈，我是王跃平啊。”
“我在等你啊！你不知道吗？”
茹云那铜铃般的眼睛此刻越睁越大，溜圆溜圆的，却毫无生气。“咣当”一声，电话终于滑落在地。颤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顺势跪倒在地。橘红色的大衣盖住她整个身体，像一抹落日余晖洒落下来似的。轻轻地抽泣声打破了午夜的寂静，当一个女人的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工作室时，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浓浓的诡异气息，让人不寒而栗。终于，她嚎啕大哭，忘却一切地尽情痛苦。身上的橘红色大衣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它像是在做高配速运动，令人目眩耳晕。气温持续下降，估计今夜又有一股寒潮从西伯利亚进入我国北方地区。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恶魔。我又不认识你，更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祸害我…”
“啊、啊、啊…”
茹云一阵梦语之后，翻个身又沉沉入睡。只不过大衣已经被毫不留情地压在地上，她那修长的身姿直挺挺地躺在大衣上，在橘色的映衬下，她白皙的脸颊更加饱满透亮。
心语工作室在大雨中愈发安静。深夜的办公室安静地如同一座寺庙般肃穆。
（二）
“哈哈，今天早餐挺丰盛的嘛。中西餐合壁。”陈汝成一遍刮胡子，一边踱步到餐桌。豆浆油条、一份精致的小咸菜、一份鸡蛋煎的吐司面包、还有自制的花生酱，妻子辛蕊还在厨房的水池里稀里哗啦地洗着苹果。难得的假期，眼前一桌的美食，让人欲罢不能，心里喜滋滋的。
“晨，晨晨，快起来吃饭。”儿子总是要在妈妈的喊声中起床。
陈晨是家里的独子，妻子宠爱他确实无可厚非。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结婚，在家里啃老。无奈妻子依然这么娇惯他，让他这个当爹的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无奈警局里的事情实在太多，自己实在无法抽身管理家务，压根儿也无暇顾及家人和儿子。在这一点上，自己在内心深处常常感到亏欠这个家庭太多。偶尔能有一个完整的周末就是件很奢侈很辛福的事情。
“陈队，永兴路399号…杀人案。”
“喂…喂…”那边电话已挂断。
“呸…”
他用尽全力吐完最后一口水，随手拿起公文包，转身出门。
身后的妻子一声深深的叹了几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警察这职业注定无正常的作息时间，时间紧任务重，而且具有高度的危险性。初次认识陈汝成时，辛蕊确实被身上那股劲儿深深吸引住，任由亲朋好友的再三劝道，这个职业实在太危险，你千万不能以身试法。如果掉进这个火坑里，那就等于自毁前程。众说纷纭，危言耸听。人总是在年轻的时候被情所困，盲目地认为爱情主宰万物，对于职业这种事情要求不高，何况警察薪资据说还不错呢。那时候的辛蕊感觉自己这辈子竟然走了狗屎运，遇上陈汝成，就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想象着那身威武霸气的身姿、炯炯有神的双眼、刚毅果断的模样，她的内心激动地久久无法平静，沉浸在从天而降的幸福里。天永远都是蓝的，心情永远都是雀跃的，她沉醉在懵懵懂懂的情爱里，无法自拔。
光阴荏苒，岁月无情。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目送着丈夫略显驼背的背影，经历岁月洗礼的身体，再也不是那么挺拔。她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内心深处那说不出来的痛瞬间涌上心头。她缓慢地闭上了双眼，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屋。儿子已经坐在餐桌前可是吃饭，低着头，闷闷不乐，一副所有人都好像欠他似的架势。最近儿子的情绪波动很大，总隐约感觉发生了点啥事情。她却不敢问，即便是问了也是枉然。她再次默默地低下头，手抓着衣角沉默不语，几次欲言又止。老陈整体忙得见不着人，儿子最近这种情况想给聊聊都没有机会，心中滋生出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瞅瞅门外，看看门里，自己确实无力回天，一种无法适从的感觉遍布全身。最近她确实有点累。
“妈，最近的牛奶怎么总是凉的呀……”
“啊噢，我再热热去。”
收回目光，端起牛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厨房。时隔多日，天气终于放晴。窗外阳光明媚，绿树成荫，偶尔还有几只麻雀轻轻飞过。天凉好个秋。充足的阳光始终遮盖不了秋天的凉意。微风吹过，阵阵凉意袭来。微波炉里热在牛奶，阳光透过窗户散落一地，此刻的静谧那么迷人。辛蕊感受此刻的内心，宁静祥和。她久久不愿醒来。
“你今天还不去营业吗？”她轻轻地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胆怯。
“不营业，不想营业…我不想工作。”
“妈，你能不能别问了。”
语气充满了厌烦。说话着，陈晨随机起身，端着牛奶杯向他房间走去。走路的姿势像极了他的父亲。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是真的吗？不过此时此刻的她倒是希望这话是真的。盘子里还剩下半片面包，看来语言环境直接影响到人的消化系统。最近这几天儿子的饭量又小了。本来就不胖的他，瞅着背影越发消瘦，疼只能在当妈的心里。默默地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剩饭，鼻子竟然有点发酸。
早餐过后，家又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窗外，依旧是秋意盎然。
今天还有个会要开的，辛蕊得赶紧收拾一下，镜子里的自己略显疲惫，空洞的眼睛越发深陷，毫无生气，老态尽显。岁月无情，冷暖自知。唉……，内心深处一声叹息。生活还要继续，接受现在的一切吧。眼看迟到了，没敢多想，急忙转头离开。
“咔嚓”一声，防盗门反锁了。家里有如往常一样恢复了平静。
（三）
日子过得飞过，稍纵即逝。
当日子一天逼近9·22这天时，陈晨整个人接近奔溃的边缘。最近公司业绩持续下滑，几乎到了入不敷出的状态。他已经有近半个月没去上班了，那个烂摊子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再说他最近整天混混沌沌，大脑晕乎乎的，神不守舍。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个凄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知道是他们又来了，整整五年了，每年如此。
也许老妈只知道盯着他的饭碗吧，压根不知道他的心思。阴阳相隔的世界，他们彼此是多么的思念对方。这种感情无人能懂，无人知晓。
三年前的今天，种种场景现在历历在目，无法忘却。它就是一部充满诡异的电影故事那样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腾飞公司就像是他们三人的孩子，在他们共同的照顾下终于顺利地创建起来。王跃乐、李浩两人可是一下班就跑过来。办公室里三人齐心协力，为公司提供了全方位的建议和意见。整个公司也是在三人齐心协力下走入正轨。
一般情况下，陈晨一人在公司里全程指导和开展工作。其他两人属于斜杆青年，班余饭后，他们都会来在公司里一起工作。共同工作生活的日子让人觉得很充实，很开心。彼此之间相互信任和鼓励促成了腾飞公司的日新月异，业绩持续增长，让周围的人刮目相看，纷纷竖起大拇指。
那天，依然是阳光高照，秋风习习。由于是工作日，公司办公室只有陈晨一人。办公桌上，一杯刚刚冲好的速溶咖啡正冒着热气。早上八点，他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前，最近事情太多，他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的感觉，内心恍惚不定，神经也绷得紧紧的。抬头看看，那些绿油油的绿植倒是给了他几分安静的感觉。渐渐地，他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一个平淡无奇的上午，阳光灿烂，地球依然在转动。
“陈晨，跃乐他，他…”电话里是李浩语无伦次的声音。
“他走了啊……”
“啊！怎么回事啊……”
“你别着急啊，我马上到。”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们，此刻都变得语无伦次。
放下电话的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一时半会他确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坐在椅上的他缓了会神，依然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公司。他深深地知道腾飞公司不能没有王跃乐，他也更不能没有他。
事实证明：一切完了，这一切都结束了。王跃乐确确实实地离他们两人而去。
那天晚上，他和新婚不久的李浩喝了整整一个晚上的酒，他们试图用酒精去麻醉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们太疼了，像是失去自己的胳膊般的钻心的疼。
星转斗移。即便心里再痛，他和李浩依然坚定地把腾飞公司发展下去。公司好像是他们的孩子，无论任何时候，他们都不能放弃。公司成立大会上，他们是宣了誓的。私下他们为了公司也是拜了把子的。
记得那段时间，李浩总是一下班，便会马不停蹄地来到公司，简直就把办公室当做家一样看待。一是想多多陪伴陈晨，二来公司失去了领头羊，人心惶惶，影响工作进展。好在新婚燕尔的妻子常悦悦知书达理，并没有埋怨李浩，这样公司才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就这样，经过两人的精诚合作，腾飞公司平稳过渡了两年。
月有阴晴圆缺 ，人有旦夕祸福。
又是一年秋来时。又是9·22。一个魔幻般的日子。
“陈晨，陈晨，李浩他出事了……”初秋的雨夜，常悦悦打来了一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电话。他一下子从座椅上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泪水不自禁地涌出眼眶，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嘴唇干裂，咽了咽口水，依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如果两年前他丢掉了胳膊的话，那这次他感觉自己像是失去双腿般疼痛难忍。
秋雨绵绵，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不知道那晚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
躺在床上的陈晨，眼睛越睁越大，身体紧紧地锁在一起。记忆像是打开的阀门，一件件浮现在脑海里，无法忘却。窗外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却找不到他的心里。他浑身上下冻得瑟瑟发抖，仰望着天花板发呆，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切事故的缘由。他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
这几年来，他行尸走肉般地工作生活着。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他，内心深处撕裂般的痛无人能懂。春去秋来，父母日渐消瘦的背影和日渐增多的白头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父母真的老了，这个家庭正是需要自己当家作主。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到心里。不过，每天清晨父母急匆匆出门的样子会让他多少欣慰。距离这天越来越近，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甚至暴躁。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两人在召唤自己还是自己内心在作祟，曾经在一起的种种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铜陵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频临在死亡的边缘。
“陈晨，饭锅里热着。”电话里的妈妈带着一丝忧虑的语气。
“你爸估计也不回去，你自己吃吧。”
“妈，我这就去吃饭。”他腾一下跳下床，向厨房走去。窗外，傍晚的晚霞很美，红彤彤的。
（四）
每到换季时期，诊所里病人就会增多，尤其是小孩和老人，不是感冒就是发烧。平时文娟一个人还可以应付，到了换季的时候，她真切地感觉自己身体有点吃力。年龄大了，身体真是一年不胜一年，不服老不行。最近这段时间她真害怕诊所开门时候，相邻村子的病人早早地来门前排队。只要一打开，大人小孩一拥而上。不一会儿，看病的人就把她围得水泄不通，让人透不过气来。前些几日子的连阴雨更是让她苦不堪言。病人太多，体力脑力消耗太多，忙起来吃不到一口热乎饭，导致免疫力下降，多年都没感冒的人竟然感冒了。实在撑不住，她终于倒下，卧病不起。
大约一周前，公公一瘸一拐地来到她家。打开门，看到他老家人那一刻，她确实懵了，嘴巴张开了半天都没说出话。多少年过去了，他居然还认识她的家。这一切真是不容易。无论内心多么波澜起伏，她还是很礼貌地把老人让进客厅。
“文娟，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沉默了很久，公公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嘴唇不停地颤抖。
“10天后，就是耀平枪决的日子……”他说出了今天最重要的话。
“爸，你乱说啥呢？”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呀。”文娟说着，一脸平静地递过来一杯水。
“爸，快喝口水。别乱想了。”
“这是确切消息。”喝了一口水，咽了口唾沫，眼泪顺着干瘪的脸颊两侧流下来。他的嘴唇一直在哆嗦着，端着水杯的手也在颤抖着。
看着眼前的一切，文娟确实有点慌神。嘴里吐出的字一个个往出蹦。
“爸，跃平，是，真的，杀人了吗？”文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放大。
“那几年，那些事，也都是真的吗？”她不寒而栗，颤颤巍巍地问道。更像是自言自语。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清泪顺着蜡黄的脸颊缓慢落下。
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始终像鬼魂一样出没不定。他更像幽灵一样弥漫在清涧城的上空，像一团发了霉的乌云滞留在空中，挥之不去。
“爸，你可要好好的啊。”
“我会好好的。”
即便是对他恨之入骨，但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年，没有感情也有亲情。文娟拖着疲惫的身子送走自己的公公。老人这次能够登门，也算是承认她这个儿媳妇。王跃平终于要被绳之以法，这也算是给所有人被害人及家属一个交代。让死者安息，生者坚强。人在做天在看，命运不会饶了谁。
“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看来自己不能再休息了，需要就诊的病人又来了。文娟闻声连忙去开诊所的大门。
无论多难，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每个人都懂。
（五）
绵绵细雨数日后，天气放晴。秋风习习，阳光明媚，人们的心情也愉悦许多。
“真没想到啊，这次办案效率这么高。”
“你们第二警局这次功不可没呀……”
徐局就是这样，心情好时话就很多。周一例会上，大家伙的情绪比较高涨。沉寂已久的办公室里，大家高谈阔论，兴高采烈。毕竟通过大家的齐心协力把沉寂多年的9·22杀人案破获，这将是清涧城警局最有历史意义的篇章。
在办公室的一角，陈队默默地窝在沙发上，抬头正凝视着窗外的阳光，眼角不经意间湿润了。他真的难过极了。万万没想到，王跃平竟然走上这条不归路。从最初的怀疑到最终的抓获，他一直存在着侥幸心理，期盼着凶手不是他，一定不是他的。其实，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凶手迟早会落入法网。
“明天我就不去了，避避闲。”
无论多么憎恨跃平，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还是觉得很疼，很疼。他无法面对击毙发小的那一刻，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你的建议我们采纳，你的心情警局完全可以理解。”
平日里严肃的徐局还是很讲人情味的。陈队和王跃平可是从小到大的好伙伴，那种小玩伴的感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再说，陈队在这次破案中可是立了汗马功劳，功不可没。如果这时候让他直面生死离别的这一刻，对陈队来说太过于残忍。
“陈大队长，今天中午回家吃饺子喽。”辛蕊总是这般善解人意。电话里她一直笑盈盈的。
“好，我这就回家。”陈队答应地很干脆。他确实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休假了。
周五的街道上，人流不息。秋季就是一个收获的季节。苹果、梨子、板栗、红薯…各种水果蔬菜应有尽有，一眼望过去，玲琅满目，充满了十足的烟火气，让人不由得心生喜欢。
对了，那不是石榴吗？陈队不由得激动起来。记得那时候，茹云最喜欢吃红籽石榴，略带点酸味的那种。
“老板，买两个石榴。”
“有酸味吗？陈队最后又加了一句。
“啊，我给找找。说实话，现在带酸味的石榴少了。”老板连头都不抬，认真挑选着石榴。
“你尝尝这个石榴，保准有酸味。”说话功夫，老板板车底下找出一个红彤彤的大石榴，递给两眼放光的陈队。
意外收获，终于找到自己心仪的石榴。陈队心里美滋滋的，抬头仰望蓝天，随即脸色暗沉下来。
“茹云不知道咋样了……她还能活下去吗？”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着，眼眶瞬间湿润了。事情出来后，他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茹云。她的敏感、好强、好面子，有苦埋在心里，从不与人倾诉。这一切，他深深的懂得。
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但生命的年轮却又留下很多痕迹，抹也抹不掉。
“你到家了吗？”
“儿子电话又打不通了，这可怎么办呀？”
辛蕊的电话又一次打过来，没等答复，她又挂断。陈队了解自己的老婆，懂得她的忙乱，可这一切只能让岁月去回答。他加快了脚步，连忙往回赶。
(六）
日落黄昏，橙色的阳光洒落一地。茹云斜伸俯身窗前，静静地凝视着落日余晖，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她的呼吸缓慢而有力，显示着生命的顽强。老公常树被谋杀，久悬杀人案凶手竟然是王跃平，这一切就这样毫无悬念地发生了。她惊呆了，不知所措，无所适从，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悲痛知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自己的大床上躺了多久，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去了另外的世界一趟，又回来了。生命像是一种召唤，她又复苏了。此刻，她的脑海里没有任何杂念，完全沉浸在这落日余晖里，内心很平静，很喜悦。她默默地享受着眼前的一切，享受当下，身心回归安宁祥和。
此时此景，她竟然有几分莫名的感动，从心底升腾出来。
她知道自己暂时进入一种入定的状态。稳定、安宁、喜悦的心情只有在一瞬间会来到。工作室进入正规后，她无意间接触冥想静坐。或许，她和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无任何情绪的状态。感受内在平静，喜悦。接纳当下的一切，无喜无悲，将心安住于当下。
世事无常，随心而动。有些人遇见是渡劫，而有些人的遇见是彼此救赎。无论是哪一种的遇见或许都是命中注定，我们接纳就好，顺其自然就好。
救赎本身就是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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