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与各种各样的人擦肩而过,平行世界的人在某一个拐点处相遇,或有趣,或温暖,或感动。但无论多么不舍多么感念多么慨叹,大家终究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并且此后再也不见。
一
离开庐山已半个月,直到现在才开始梳理关于庐山的记忆。此刻,听着五月天的《如果我们不曾相遇》,翻看着昔日的照片,眼睛开始泛红。我知道那些红绿相间的屋顶,那些开窗就能看见云雾的日子,那些熙熙攘攘的旅人已经与我无关,而我也终究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圈。
从来没想过会在庐山过得如此惬意,我向来是一个比较懒散的人,用我妈的话来说除了吃饭睡觉啥都不会。所以,在去庐山之前我妈是竭力劝阻,然后朋友们也打赌说我最多呆半个月就会闹着回来。然而,不曾想的是我在庐山呆了一个半月,而且还过得相当舒适。
大二那年看了孙东纯《迟到的间隔年》后,特别喜欢那种旅行在路上的恣意随性感,就一直幻想着过以路为马的生活。在某个睡眼惺忪的瞬间,突然决定以义工旅行为起点踏上看世界的征程。当时,为了安全向离家最近的庐山大自然国际青年旅舍投了义工简历,在忐忑的等待中总算是得到了boss的肯定答复。
那天早上,婵娟送我去地铁站后转头就去泡图书馆了。我拖着行李进火车站,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每一个人都是步履匆匆,陌生人不断从我身边穿行而过,我突然有种想掉头回家的冲动,那一刻我站在候车室里,差点儿没抑制住眼泪。虽然经常穿梭于火车站,但是因为知道下一站总有人在等我,所以从来没有一丝害怕。然而,这次我却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火车缓缓向前,熟悉的风景越来越模糊,我愈发地不安起来。突然。老妈一个电话打过来,我深吸一口气后嘻嘻哈哈地告诉她我已经上火车了,一切都很好。然后,继续跟朋友们漫不经心地聊微信,但是内心深处那份无名的恐惧与担忧依然挥之不去,而我的焦灼也无处诉说更无人知晓。
下火车后坐出租车再转大巴,从大巴车下来后就是牯岭镇,霎时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云雾笼罩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似隐若现,不知名的风轻轻拂过,苍山、绿树、红屋顶也瞬时明朗起来。
一大叔听说我要去大自然青旅时直接让我跟着他走,一路上他不断地给我讲解牯岭镇的风土人情。当得知我是义工时,甚至让我直接去他家的洞天别墅工作,还开玩笑说给我开工资。临分别时,大叔说你在这里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家就在这儿离你工作的地方不远。当时,只身处于异地的我被大叔的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虽然,一直到我走都没有再见过大叔,但是他的那番话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因为他那不经意的话曾让那时候的我倍感安心。
然后,我拖着行李箱继续向前走,在云雾朦胧的黄昏,到达了目的地——庐山大自然青年旅舍。踩着石阶逐级向下时,一男生上来帮我提行李箱,后来才知道他是旅客。进店,一眼瞥见四个人在小厅里聊天。我表明自己是新来的义工后,boss让嘉慧带我去房间,我就一直躲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吃过晚饭洗完澡后boss带我去超市买东西,瞎侃的间隙知道了看似高冷的他其实是个超级大逗比。晚上,我们就着周黑鸭和苹果沙拉吃了豪华宵夜。而后,我带着一身疲惫跟家人朋友们报完平安后便早早地睡了。
二
第二天嘉慧带我收拾客房整理床铺,她一脸兴奋地说她终于不再孤单了,我也才知道店里只有嘉慧和我两个义工。上午忙完后,我们悠闲地干着自己的事儿,boss在大厅里看球赛,嘉慧在小厅里打游戏,阿姨在楼下缝缝补补,我则坐在庭院里晒太阳。那天,阳光和煦。毫不相干的我们,在这一时刻这一空间里,以最舒适的姿态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儿,互不干扰却又异常和谐。当时,我脑海中浮现的词是家。现在想来,这一场景都令我万分动容。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初来的我触及到的是熟悉的温暖。
下午是属于我的自由时间,本想着去外面晃荡。boss说我得先熟悉工作,下午也只能呆在店里,然后教我办理入住和退宿手续、处理订单以及熟悉房型。一天就这么晃悠着过去了,而我外出的激情似乎也从那天消失。此后的每天几乎都是窝着不出门,不是躲在庭院里晒太阳就是缩在被子里睡觉。
嘉慧在我来的第三天走了,因为学校有事儿不得不回广州。嘉慧说她处理完学校的事后可能会再回来,但是看着空落落的房间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零零碎碎的干花随意地倒着,昏暗的房间里似乎没有半点儿她曾住过的痕迹。我默然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物品摆满了整张桌子。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行李全都带走,心想要是我走的时候一定要留下些许东西以证明我曾来过。然而,我离开时却也是带走了所有的一切,连水笔都一支不落地全带走了。
那天下午,唯一的小伙伴离开了,我似乎毫无波澜。boss依然沉溺于他的球赛,阿姨一如既往地忙着晒被子,我也开始仔细打量店里的林林种种。那些刻在墙上的文字,那些记在留言本上的句子,那些贴在柱子上的照片,让我惊奇而又欣喜。那些字字句句的背后沉淀着多少道不尽的故事?那些形形色色的字迹又承载着怎样难以言说的梦想?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认真地窥探着屋子里的文字和图片。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我每天的生活也极其规律。买菜、做饭、打扫看似平淡无奇的事情,在我眼里却格外有趣。以前最讨厌做菜,不喜欢油烟味,在家从来不进厨房。但是,在这里我却迷上了做饭,可能是受山东大叔的影响,对于厨房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好感。他说,厨房是最有烟火味的地方,也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那时候,我对于吃处于一种极度着迷的状态,经常央求客人给我们做美食。山东大叔住了五天,给我们做了三天的饼和饺子。他教我和面、擀皮、调馅儿,还给我讲诗词歌赋甚至当场背出了白居易的《琵琶行》,告诉我“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中的浔阳就是现在的九江。我们一直从古诗聊到现代诗又从现代诗聊到古典乐,并从古典乐延伸到文学。他无比兴奋地讲他第一次在剧院看交响乐的场景,而且指挥家还是郑小瑛,他说这辈子都无憾了。他一边烙饼一边哼曲,还讲音乐文学是相通的,极力推荐我看托尔斯泰的书。
我们俩在厨房里几乎无所不聊,他说“最遗憾的是没有上大学,一辈子都在为生活奔波,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一旁洗菜的我不知如何作答,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我有些赧然。如若不是爸妈的理解与家人的支持,我不可能如此自由,随心所欲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我们所有的对话都发生在厨房里,大叔在厨房里教会我的不只是烙饼,更多的是对于生活的认知。在这个浩瀚的世界里,我们似乎处于一种未知的不确定之中,每个人都可能被时代的洪流所湮没,但是无论社会如何变迁,无论我们多么抗拒,生活终究会裹挟我们而前。
大叔走的时候,我用力地跟他挥手道别,看着他撑伞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是刚好我们在此遇见并且成为意义上的朋友。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他,那个教我烙饼包饺子的大叔,那个给我赏析红楼梦的大叔,那个跟我讲解种花养宠物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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