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

村里有个戏班子，这个年头戏班子可是个好去处，村里孩子多的养不起的，就哭爷爷求奶奶想着法子让自己孩子进去只为能有口饭吃。开这戏班子的听说还是个角儿呢，领着一帮兄弟，年轻时唱杨家将出了名，十里八乡都听过他们唱的戏，都称赞这群唱戏的要把杨家将像是唱活喽。几十年了老咯老咯唱不动了，他们就在村子里开了个戏班子，起先来的人还是很多的，都是慕名而来的，偶尔老师傅们也上场干唱那么两句给大伙热闹热闹，慢慢的人们发现老师傅们登台次数越来越少了，往后那几日干脆就看不到了起哄也无果，老师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笑着摇摇头就是没人上台，登台的都是些年轻后生，那杨家将唱的跟一群娘子军似的没一点味道。来看戏的越来越少了戏班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老师傅们也日日叹息，他们真的老了杨家将再也唱不出感觉了那高调提不上去了，人老了气势弱了。老师傅们早就把杨家七兄弟融进了自己的身子了戏里戏外都是。散场后，老师傅七个人围坐在戏台子上，老班主你倒是说句话呀，咱们哥几个怎么办呐，咱这戏班子在这么下去非垮了不可，我看啊不如早点分了散了去。老二你说的什么话啊这时旁边另一个连忙呼道。老班主手里掂着个烟杆，不时吸两口，许久吐了口烟慢慢的说，行了行了，大伙也是为戏班子好，我知道现在戏班子的难处，要是再唱不了一场好戏，我们也就真的散了。老班主你怎么也说胡话呢，我们哥几个唱了一辈子戏，跟了你一辈子怎么说散就散了。其他几个老师傅连声和道，就连先前说话那也面露悔色。会开了许久与其说是开了许久到不如说是坐了许久，烟杆塞了一次又一次烟草，嗑了一地烟灰，许久老班主才幽幽的说大家伙都散了吧，明天把戏班子关了门，这几天我们好好训训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其他戏先不说，我们拿手的就不能差，怎么也不能磨了面子，众人想再说什么，终是摇了摇头各自散去。独留老班主一个人座那抽着烟，这一坐就是一夜，入了冬的夜寒啊，自那夜，老班主染上了风寒，这给本就生意不好的戏班子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那几个师傅轮着看望老班主。最后都被训斥出来了，看我干嘛，我这把老骨头我还不知道吗，郎中说了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你们快去训练那几个小子，过几天我们要唱场好戏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好好看看。说完猛地咳了起来，众人赶忙前去却被一把推开，快去，我这老骨头没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叹了口气散了去，那几日老师傅们格外起劲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哥几个也这样，鸡还未鸣戏班子里的师傅就把他们拽起来先是练嗓音，那叫声赶得上打鸣鸡了，然后是武戏一招一式都被把握的紧紧的，稍微出点错那二指来宽的戒尺就打身上了，一天下来身上都是戒尺打的红印子，到了晚上顶着满身伤痕沉沉睡去。夜里总有老师傅悄悄推开房门给他们慢慢的上药，看着那些伤痕眼中流下两行浊泪，那时候他们哥几个互相帮衬着互相扛着，终是唱出了他们的成名戏，他们在戏里是兄弟，戏外也像亲兄弟。老班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起先还能在院子里帮着看点这几天就只能躺着屋里头了。老师傅们看在眼里背地里都偷偷抹泪。开唱的日子定了，就在那冬月初九，消息一出十里八乡瞬间就传开了，皆传戏班子把弟子们调教出来了，兴许能扛起大梁。老一辈们要退休了。到了演出那天，冬天迎来了它第一场雪，起初是小雪下的洋洋洒洒，但是大家伙的热情不减，这戏没在戏班院子里搭在街口呢，戏台子底下座的满满的都是人，远处还有站的的，男女老少都看着戏台期待着开幕。不一会，先是梆子敲了一下，然后是二胡然后各种乐器相继响起，虽都是独奏但是却互相和着随着雪四散开来，瞬间传满整个戏台周边，帷幕慢慢升起从脚慢慢升起直至露出整个戏台，大伙起先是吃惊随后台下骚乱起来，不是说那些年轻后生唱吗，怎么是他们，原是台上站着那六个人正是老师傅们。没等台下进一步骚动，最左边的一句词就唱出来了，气势瞬间镇住了全场声音语调表情动作拿捏的恰到好处，随后是第二个，老师傅们一个传一个一句接一句，台下人都为之叫好，这戏唱的正是他们成名戏《杨家将》不过今儿个唱的是七子救父上战场，老师傅们早就得心应手了，可不知怎么的观众们总觉得听得想落泪，虽是悲壮的故事吧可这能把大伙都带到戏里，可不的不佩服老师傅们。可是七子这怎么就六个人，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然后大伙才反应过来，然后那面就接了一句我说怎么听得怪怪的，我刚就觉得少一些台词原来是少个人。这边聊着台上也唱到了最后了，雪也越下越大了最后变成了鹅毛沉沉的落在大伙身上破碎在洒落在地上。唱到最后一句词的时候六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那词不是唱完的是哽咽完的，唱完终是变成嚎啕大哭他。原是老班主今早上不行了，他们拿命顶足了气力终是又把当年的杨家将唱回来了。临走的时候拉着老伙计的手，艰难的说咱们唱了一辈戏，我的人生，戏里是你们戏外也只有你们，随后一一望过他那些老伙计们，最后艰难的合上，眼角还挂着最后那滴没流完的浊泪。一辈子啊，戏班子里的这些老师傅们都不曾婚娶，小时候家里养不起送到戏班子里，为了唱好杨家将大家日日磨合早就成了兄弟了，戏里戏外的兄弟啊。就像杨家七郎一样他们唱的是各自的角色活成的也是各自的角色。戏班子要散了恐怕要很久不会有人能唱出当年的杨家将了。老班主出殡那天来了好多人，老班主坟头周围还挖了六个坑。不知是风声还是真的有人在唱戏，唱的杨家将，戏文呜呜咽咽听也听不清道也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