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雨有关的记忆（三）

所有的洪水泛滥似乎都和下雨有关。

在我的印象中，故乡的那条小河，每年夏天总是要涨几次水。

对于从小在河边长大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几乎没有不会凫水的人。

河里一涨水，上游总会漂过来一些令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捞西瓜是一件特别让人兴奋的事情。

那时节，家长从来不会管辖我们的野性子，或许根本没有时间管，甚至是懒得管，毕竟家家户户都有五六七八个孩子，超过十个孩子的家庭也不稀奇。

捞西瓜的兴致不在于吃西瓜，而在于向小伙伴们展示自己的胆量和能力。胆小的孩子是不敢在激流中奋勇前进的，然而也正如古语所言“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想想真的挺有道理，那些从来不下水的人怎么会被淹死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不会游泳的人也没法体会到那种在水里自由徜徉的快乐。

记得有一年，我们几个小伙伴刚下完雨就去河里游泳，河中间竟然漂过来一只羊。

羊大概刚刚死去没有多久，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鲜红的血。我们四个人，两个人抓着前腿在前面拽，两个人抓着后腿在后面推。哼哧哼哧地把一只五六十斤重的羊给拖上了满是淤泥的河岸。

家乡有一句俗语“五马六羊吃了断肠”。不知道小小年纪的我们何以也知道这句话。捞起来的羊是断然不敢拖回家去吃的。后来有人出主意：“送给占山吃吧。”

占山是村里的一位孤寡老人。模模糊糊地听大人们说他是一个二尾子（就是太监）。当时并不知道太监是个什么东西？心里猜测大概是没有了我们男孩子用来撒尿的东西吧。但也没有人有兴趣去追究这个问题。只记得有一次傍晚时分，很多男人和孩子都在河边抹澡。占山当时也在，便有几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要看占山是不是真的没有了那个玩意儿。占山不肯，紧紧地抓着裤腰不松手。

年幼的我不明白这些人怎么那么无聊可恨。怎么忍心去这样对待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出主意的人大概认为占山太老了，吃了羊肉断了肠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村里能活到他那个年龄的人也没有几个。

当我们把羊拖送到占山门口的时候，他倒是没有拒绝，反而显得很高兴，还说羊肉弄好了喊我们都去吃。听他这样说，我们吓得赶紧跑开了，我们可不想断肠而死！平时闹肚子拉稀都难受的要死。

占山吃了羊，人却没死。这让我们觉得很奇怪，难道他是妖怪变的。那时候母亲给我讲过一点《西游记》里的故事。我总是会把占山和妖怪联想到一起。后来看过一部影片，名字不记得了，就记得里面有一个大坏蛋叫什么“胡唤山”，还记住了一句台词“胡唤山我又回来了”。不知为何，我又把胡唤山和占山联系到了一起，总觉得占山就是那个大坏蛋。从此不敢再从占山家的门口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