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王是老同事,他现在不在我一个单位。今天晚上,他把我叫了出来,说找个酒吧聚聚,那意思是想喝一杯,不过,我是不喝酒的人,到时候恐怕得他自己喝。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已经六点了,我跟他说我骑摩托车过去。他说在他家小区门口碰头,他不开车。于是,我就给他准备了一个头盔,放在我的斜挎包里,头盔把包撑的都拉不上拉链,不过,总算能去找他了。我想,他一定会很享受坐我的摩托车,因为这是一辆很帅气的蓝色雅马哈跑车。
我看到他就让他上车,虽然我们现在一年也联系不了几回。因为我和老王太熟了,我们一起疯过,那时候他是鼓手,我是吉他手和歌手,我们排练过很摇滚的歌曲,好几首红辣椒乐队的,其中“加利福尼亚”是我们最喜欢的一首歌。他一开始还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上,和我挤在了一起,我说你要坐到后面,他一看高高翘起的后座,非常惊讶的说,真的吗?最后,他坐了上去,双手抓住了我的衣服,我知道他很紧张,因为没有一个人第一次坐在后座会不紧张的。我的跑车看上去就像一头猛兽,随时都能把人掀翻。实际上,它只有150cc,还没有摩的来的猛。一路上,他都在抓我的衣服,生怕没抓紧掉下车去。上海快入冬了,天气一下子降温了,他坐在后座腿直哆嗦,我觉得挺有意思,不知道是害怕多一点还是冷多一点。
这就是我想带给他的一种体验,只有老朋友我才会让他坐一回摩托车,也许他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坐过跑车,这不是每一个都会有的体验。
我们找了一家西餐厅,我点了一个熏三文鱼三明治,他点了一份牛排骨,还点了一份凯撒色拉,一个巧克力糕之类的东西。我要了可乐,他要了苏打水。来之前,我的胃很难受,一直反酸。但开起摩托车来,我就感觉好多了。
老王告诉我他的研究生论文被驳回了,研究生毕业得明年再申请,博士生考试也没法参加了,也没办法留在大医院里工作。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这是他说的,有点低头丧气。这一切源于一个低级失误,他没有在规定的时间签一份什么协议,他的导师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他说他要重新做一个论文,而这个难度是挺大的。我就劝他,重新再做一回不会更难。实际上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在这种时候,必须要安慰一下朋友。他说,他已经想好论文的事情了。还说自己打算发明一个医疗仪器,专门解决现今心脏医学领域里的一个难题。为了解释他的这个东西,他向服务员要了一根吸管,把它当做心脏的动脉。他说,人有两根大的动脉左右围绕着心脏。这两根动脉又有很多分支。如果动脉堵住了,就生病了。说完,他就把吸管给捏住了,表示堵住。我还真担心起来了。接下来,他就开始跟我说怎么解决这个堵住的问题。要么从正向插一个导丝,然后放一个球进去,然后再安一个支架进去把管子撑开,要么从反向进去,也那么干。但是,万一堵的太厉害了,就会出现两个问题,一个是导丝穿不过去,把别的地方穿破了。还有就是导丝不知道穿过之后会到哪里,因为没法看到。这时候,我觉得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我就像看一部营救行动的电影一样,主角就是心脏,很多条路都走不通,而情况越来越危险。我当时就是那种感觉,我觉得这个作为一个电影剧本,还挺有意思的。
他就说,可以换一种更厉害的东西来穿过堵住的地方,但是,没办法看清楚之后的路。他的解决办法,这是他要讲的重点。就是在这个更厉害的设备上加上一个探测的设备。这就是他要发明的东西,把两个设备组合起来。我问他,为什么别人想不到。他说,他也不清楚,也许是医生不喜欢发明器械。而制作器械的人又不会做手术。我觉得很牵强,但是又不好反驳他。虽然他是专家,但我觉得他这个想法有点不切实际,说不定这个东西根本不可行,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就做出来了。我问他,你自己做吗?他说,有专门的公司做,自己就出方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好了,希望他成功吧。反正我也不懂心脏医学,我只知道他这个东西挺高级的。他说他现在就差把设计图画出来,问我会不会画?我心想这怎么是我能画的呢?再怎么容易,它也是一个高精尖的医疗设备啊,我怎么可能画得了,这太不靠谱了吧。他说就画个示意图就行,就差这个了。我说,东西都能找公司做出来,画个示意图还是难事吗?随便找个美工好了。但是,他开始犹犹豫豫起来,仿佛一下子有了难言之隐。他跟我说他连这东西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做sw什么brother。我问他什么brother?他说:葫芦兄弟。我忍不住笑起来了,这么高端的设备叫葫芦兄弟是不是太搞笑了?但我嘴巴没说。他非常认真的跟我解释,你看,葫芦娃里有一个铁头功,就像那个钻孔的设备,另一个千里眼就像那个探测的设备,而最小的那个葫芦娃这两样本事都有,所以就像这个设备一样,两个功能兼备。他还十分满意的笑笑。我也在笑,是真心感到搞笑。这难道是真的吗?他不会是疯了吧。但我没有说一个字,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谁说他想的就是不可能的?况且,我根本不懂这个东西,我也没有权力笑话别人。只是,我实在忍不住。
葫芦兄弟的名字把我逗乐了,我们聊天的气氛好了很多。于是,他就问我的事情。我就把我参加写作群的事情说了一下,但是跟他心脏手术那些惊心动魄的过程一比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他可以影响学术界,决定病人的生死,还可以“名利双收”,这是他说的。我写作这件事就太普通了。但我尽量把写作说的有趣而又严肃,好像我真的是文学家一样。后来我们又聊了下现在手机成瘾的问题,还聊了下有个性在当前的文化环境里没法生长的问题。还说到了医学界和其他领域的固步自封,总是抄袭国外,没有创造力的问题。还说到他们都是导师说了算,而导师都是钱说了算。我很想跟他说我写了首诗,里面有一句就是:我考上了名牌大学,就贿赂了我的导师,这是欢乐的国度。但我,没说出来,我还不想让他知道我写过这么激进的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没说。
最后,我们出门抽了颗烟,怀念了一下往日组乐队的事情。接着我开摩托车回家,而他自己走路回家。我想,他是没有兴趣再坐摩托车了。
葫芦兄弟,也许是以后心脏医疗方面的一件伟大的器械,也许只是我兄弟脑海中的一个天真的想法。但是,我真的被逗乐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把我逗乐。我很想知道,心脏医学界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圈子。用葫芦兄弟做手术的医生会不会突然就像我一样忍不住笑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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