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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的力量|父亲通过书信帮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文字的力量|父亲通过书信帮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作者: 一缕情丝 | 来源:发表于2017-11-24 08:58 被阅读129次
    图片来自网络
    女孩子拥有一个好父亲,是天赐的财富,胜过一切奢侈品。童年时期父爱的滋养,是最有力的盾牌,让她面对命运悲苦也不会自卑、自贱、自弃。

    四十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学才毕业的学生,懵懂青春年少的我还没有对这个社会产生认知,就要面对作为成年人才面对思考和无法解答的政治问题,是父亲通过一封封来自万里以外的书信,帮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七十年代,是唯成份论的年代。

    作为十三四岁的孩子,真的不知道什么家庭出身、本人成分,只知道贫下中农光荣,地主富农可耻。

    从新疆随母亲回到陕西,人生地不熟,生活习惯不同、语言不通,浓重的陕西方言,让我经常听话都是似懂非懂的。更要命的是,学校经常让填各式各样的履历表.说老实话,现在还有”填表后遗症“,每当儿子女儿填表都要叮咛一句:一定要留底,年份一定要衔接,不可以有任何疏忽,那是要进档案的,是要跟随你一辈子的!

    当时填表其中有一项是家庭出身,而就是这个家庭出身让我整整痛苦了几个学期,直到初中毕业,不再唯成份论好长时间了还心有余悸。

    在新疆由于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都是双职工家庭,也可能是在小学没有涉及填表的问题,所以也没有关于填表的烦恼。

    回到陕西,升入中学,才知道有什么贫下中农和地富反坏右之分。在新疆时通过大人们的谈话,我隐约中得知父亲的家庭出身是富农。所以看着周围学生对那些地主富农出身孩子的讥笑、挑逗和歧视,我内心巨大的恐惧无法言表。

    我写信向远在万里以外的父亲求教,问父亲:您为什么偏偏出生在富农家庭,而不是贫农家庭?我不愿意同学笑话我,不愿意他们拿我当笑料!我该怎么填表?

    那时候交通还不是很发达,平信一个月,航空信半个月才能送达到父亲手里。一般没有太大的事,只是寄一份想念之情的话,为了省航空邮票,我们都会选择寄平信。为了家庭出身问题,我一来二去给父亲发了好几封航空信,为如何填表而大伤脑筋。

    那时正是“向反潮流英雄小将黄帅学习”的关头,老师就是形同虚设的摆物,班长就是班里权威的象征。就在等待父亲回信期间,班长像审犯人一样不停的审问我。那一幕像烙印刻在了我的脑海。

    “你说你的家庭出身到底是什么?” 

    “啪!”的一声,班长把黑板擦往讲桌上一拍。

    “是革干。”

    “革干?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哪来这么个名词!”

    一次次的被逼问,我一次次的坚决回答,又一次次的期盼等待着父亲的回信。

    “燕燕:你好!近来学习好吗?老师讲课能听懂吗?”

    “爸爸告诉你,所谓家庭出身就是你在什么家庭里生活和成长。爸爸出身是富农,但不代表你的家庭出身也是富农。”

    “你生在新疆、长在新疆,爸爸妈妈都是国家干部,是在革命干部这个家庭里长大的。你在爸爸老家那个富农家庭没有生活过一天,与富农出身没有任何关系。”

    “那您为什么不出生在贫农家庭,哪怕是中农家庭也好,为什么偏偏出生在富农家庭?”

    “同学们都欺负、瞧不起地主和富农家庭出身的孩子,您知道不知道?”

    “您干嘛要让妈妈把我们带回陕西?我想问您好多好多问题,可是您不在跟前。写封信要好久好久才能到……”

    “燕燕:你好!近来学习好吗?”

    “不管你的班长怎么说,他有多么凶,他没听说过‘革干’这个词那是他少见多怪、孤陋寡闻。爸爸再三给你说明:国家对像爸爸妈妈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有明文规定,你爷爷是富农,爸爸跟爷爷在一起生活过,在一个锅里吃过饭,所以爸爸的家庭出身是富农。而你生在新疆长在新疆,爸爸妈妈是国家干部,你是在革命干部家庭里长大的,所以家庭出身是革命干部,简称‘革干’,以后不管谁问你,你的家庭出身都是革干,本人成分都是学生。”

    “燕燕:你好,最近学习忙吗?”

    “这次爸爸找到了国家正式文件,文号是xx,同时附上一张报纸剪贴,内容就是关于父母双方都是革命干部的孩子如何填写表格。你仔细阅读一下,别人再问,你可以有理有据的进行说明。”

    “不要怕同学们议论,不要怕他们在背后说三道四。走的端行的正,堂堂正正的填写你的履历表,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至于爸爸的家庭出身问题,你还小,有些问题你还不明白,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可以选择走什么路。”

    “再说,你爷爷虽然是富农,但是他从来没有剥削过别人,过去地里所有的农活都是爷爷领着你大伯、我还有你的叔叔们起早贪黑下苦干的。”

    ……

    那段日子真的不好过。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会感同身受唯成份论年代给人造成的精神创伤。说把人神经弄错乱或把神经线快要崩断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那个坐在最后一排,高出我一头还多的班长,当全班人面问我家庭出身、最后还追问我父亲的家庭出身的时候,我始终都坚持回答:我的家庭出身是革干。

    有个同学叫周京娃,有一天回家的路上,她悄悄问我:你是革干,那你爸爸的家庭出身是什么?你告诉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在她再三央求下,我告诉她:我爸爸家庭出身是富农。她诡秘的说:怪不得呢,你始终不肯说……

    给她说了家庭出身的秘密以后,我懊悔极了。她每次到人多的时候,就会提高嗓门拉长音说:“我知道她的家庭出身是——”,而我每次都会顷刻间把心脏提到喉咙眼,随着大家一声接一声“她家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地富反坏右吧?”的问话,我的心跳都会戛然而止,而当她又慢条斯理的叹口气说“唉,其实我也不知道!”的时候,我那颗心才又恢复跳动、逐渐回归原位,正常跳动起来。

    在这里,我由衷的说一声:谢谢你,周京娃,谢谢那年你的不说之恩。

    和父亲万里相隔,书信是我们交流沟通的唯一纽带。每次接到父亲的信我都会迫不及待的打开去看抬头属于我的那几页。

    院子里那些我管他们叫叔叔阿姨的人,每次看到爸爸的来信,掂着沉甸甸贴满航空邮票的信件都会说上一句:又超重了!花这么多钱寄信?有多少话说不完,这样浪费钱……

    弟弟妹妹也常嫉妒的说:爸爸真是偏心眼,每次给大姐写信写那么多,给妈妈和咱仨个写的都没有给大姐一个人写的多!

    在父亲一封又一封信的安慰教导下,我终于度过了那段难挨的日子。

    每每翻看年少时和父亲的书信往来,看着掉在已经发黄了的信纸上的依稀可见的泪水,不由得五味杂陈涌上心头。那个年代、那个年代被扭曲的人、那个深受精神压迫的心灵……

    只想默默的说一声:爸爸,我好想您。每个艰难的日子,都是您帮我度过,今生今世的亏欠来世再还。

    365天挑战营与《故事》联合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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