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拉知道自己恋爱了,对象是对面楼那只有着健硕狗躯的金毛犬——她知道他的名字叫吉普达,因为他的主人喜欢在周日午后站在那不到十平米的小阳台上举着两个叫哑铃的东西挥汗如雨,然后会用很磁性且温柔的男声叫道:“吉普达,毛巾!”
吉普达会一直端坐着等男主人做完最后一个动作,胸前紧实的肌肉和背部流畅的线条深深吸引着萝拉——比男主人的身材更加完美,至少萝拉是这样觉得。
萝拉和吉普达有着相同的住处——同在主人卧室的阳台上。因为是老楼的缘故,楼间距很近,阳台是敞开式的,萝拉能很清晰地嗅到吉普达的体味是如此充满了雄性的魅力,她喜欢这种味道。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我就站在你对面,你却不知道我深爱着你。这句话仿佛是为萝拉量身打造,除了偶尔的眼神触碰,萝拉知道完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吉普达从未对自己表现过丝毫兴趣。
只需静静地看着你,喵生就已足矣——这是萝拉的心愿。
直到上个月的第三个周日,午后的阳光依然是那么醉人。萝拉强撑开双眼等待着她男神的“健身秀”——当然不是那个说话声音像主播的男主人。“刷——”阳台连接卧室的推拉门一下被拉开了,除了男主人,还有一位穿着洁白连衣裙,笑起来很甜的年轻女子,女子的左腿旁跟着一只跟吉普达长得太相似的金毛犬,萝拉嗅到了雌性荷尔蒙的香味。
接下来的每一天,十平米的小阳台不再独属于吉普达,男主人和白裙子女子为他们换了更大的狗屋,还在阳台上摆了一张藤椅。周日的午后,吉普达不用再为男主人叼毛巾,他趴在地上,任由艾莎将头懒懒地搭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艾莎是白裙子女子的狗。很多时候他们会两人两狗一起坐在藤椅上,一阵午后的清风划过,萝拉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被拉扯着发疼……
冬天到了,萝拉几乎呆在猫窝里,一整天都不愿出来,虽然是南方城市,但那种生冷还是冻到猫骨子里都凉凉的——但这并不影响她静静地观察着吉普达的一举一动。吉普达倒是有一副好体格,经常在狗屋外的地板上睡得沉稳踏实,倒是艾莎不太愿意从狗屋中出来,有几次看见她出来在喂水器里喝水,懒懒地,慢慢地踱着步,胖了不少,尤其是肚子大了很多……
每天使劲猛吸着从对面阳台飘来的吉普达的体味是萝拉的精神慰藉,她觉得这比主人化妆台上那些包装精美的香水好闻一百倍,不,是一万倍。
依旧是工作日的午后,男主人和白裙子女子不会在家——萝拉知道对面屋里所有人和所有狗的生活习惯和作息时间。
“砰!”地一声巨响,瞬间惊醒了熟睡中的萝拉,她睁开惺忪的双眼,下意识地朝对面阳台望去——狗屋对面的一副巨大的木质相框压在了吉普达的后半个躯体上,那是男主人和白裙子女子上周才从照相馆取回的婚纱照,因为还没找好安装师傅,所以先把它靠在阳台墙角上了。
吉普达的前爪拼命地往后扑腾着,却没有任何作用,相框纹丝不动地紧紧地压着他的后半身。狗屋里的艾莎好像被这倒下的“庞然大物”吓傻了,任由吉普达从撕心的狂吠到越来越虚弱的呻吟,她似乎都没有要从狗屋里迈出半步的意思。
对面阳台的萝拉看着眼前的一切已是心急如焚,就好像是有人紧紧掐着她的脖子,快要窒息了一般!
她想冲到对面阳台救救吉普达,虽然她知道她是无法帮助吉普达移开压在身上的相框的,可是此时此刻就是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快去到你爱人身边!”
萝拉站在阳台的围挡上——七楼的高度,楼下是杂货店和卖水果的门面,没有人会听到七楼阳台上吉普达痛苦的呻吟声。萝拉深吸了一口气,蓝眼睛里放出坚定的光芒,她朝着对面楼的阳台纵身一跃——“吉普达,我来了!”
带着这番深深的眷恋,萝拉重重地摔在了吉普达家楼下的杂货店门口,从七楼。
萝拉其实明白即便是老楼的楼间距再近,她也不可能从自己家的阳台上跳到吉普达家的阳台上——真要是可以的话,她早就跳过去了,这是她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站在吉普达面前的场景。
“这猫好像是从楼上掉下来的。”
“哎!你看那七楼的狗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那是小郑家的,就是准备结婚那个小郑啊,他不在家吗?快给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萝拉想把头扭过来朝上看看,可是她全身的骨头就像完全碎掉了一样,连呼吸都觉得要痛得流出血来。
朦朦胧胧中萝拉感觉身体往上升了起来,越升越高……升到了自己家的阳台边,猫窝里还躺着她最喜欢的小鱼抱枕,地上还有未吃完的半盒金枪鱼味儿的猫罐头。她习惯性的朝对面阳台望去,吉普达和艾莎在狗窝里睡得好香,一切都是那么静,那么静……
天气渐渐回暖了,艾莎生了四只可爱的小金毛,吉普达养了两个多月的腿伤,没有留下后遗症。萝拉的主人把阳台上的猫爬架和猫窝都给撤走了,养了一些花花草草。
“亲爱的,你看对面种的那些花真漂亮!”坐在藤椅上的白裙子女子挺着大大的肚子。
“是啊,她家以前还养了一只特别漂亮的布偶猫,蓝蓝的眼睛,可能是调皮吧,从阳台上摔下来了,听楼下老板说,摔在地上的时候还活着呢,不到两分钟就没呼吸了,唉!”
吉普达听着主人的对话,望着对面楼的阳台,他也记得以前对面的阳台上是有一只跟自己长得不一样的小怪物,蓝蓝的眼睛,喜欢用舌头不停地舔着前爪,有时是舔身上。他曾经试图问她叫什么名字,不过那个小怪物好像并没有听懂他的话,甩了甩尾巴,转了一圈,把脸朝着自己的方向睡着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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