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鹿尒
淋浴头又坏了,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次了。
陈安林站在淋浴头下面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满身的泡沫哭笑不得。
这是她来到塞马亚德的第二星期。
塞马亚德是个很美的城市,碧海蓝天,石子铺就的小路,一年四季都翠绿的草坪和茂盛浓密相互缠绕的树。
早晨会有微微朦胧的白雾,夜晚月光洒在树上,地上,欧式建筑的房子上,像是魔法城堡一样。
陈安林一来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处理好身上的泡沫,陈安林走出浴室给房东打电话。
房东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染着栗色的头发,笑起来就像塞马亚德中午阳光最明媚的样子。
房东男孩沿着那条两边长满玫瑰花的花圃园一直走,走完玫瑰花园途径一片长满紫色小绒花的路边,顺手摘了一些,打算送给自己的房客,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房客小姐会喜欢。
陈安林打开自己房门就看见房东男孩手里举着一大束的紫花,恩,就是紫花,脸上盛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接过花,顺便朝他笑了笑,转身把花插进刚刚喝完不久的饮料瓶里。
这里可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陈安林想。
究竟哪里神奇呢?她仔细想了想,这里的人都是独自生活,他们没有伴侣,没有家人,像是生来就独自一人;这里有很多花,玫瑰花和菊花同时开,荷花和梅花也同时开;这里没有大型的工厂,人们出海也不是为了捕鱼,甚至他们连下地干活都只是为了锻炼身体;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绽开的笑容,像房东男孩那样的正午太阳般明媚的笑容。
她今天跟着房东男孩出海,今天是个好天气,她穿了那件牧尘最喜欢的长裙,带了一顶有大大的太阳花的帽子,哦,对了,牧尘是陈安林的男朋友。
她对着房东男孩粲然一笑,“嘿,今天天气真好。”我的心情也很好,她心里想。
“是啊,天气真好。”房东男孩朝她笑笑。
“喂,你居然有游轮唉。你可真有钱!”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钱是哪里来的。哈哈。”
她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转过头,迎着海风,她打开摄影机拍着漂亮的照片。
“嘿!帮我拍张照片呗!”她朝他说。
他接过她的相机,“记得拍好看些,要给我男朋友看的!”
他笑了笑,表示理解。
拍完照片,他进船舱拿了红酒出来,放在甲板的桌子上。
她坐下来和他聊天,“对了,你们为什么都是独自生活啊?不用结婚生子的吗?”
他愕然,然后解释,“会结婚的,我听别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会带你想起你的前生,那么就可以结婚了。”
“可是,”她打断他,“我到现在没有见过一对夫妻。”她来这里已经70天了。
“结婚的夫妻都住在别的地方,”他举起杯子摇了摇里面的红酒,“住在迷雾森林的另一边。”
“我看过书,听说,想起前生的人,会被直接送到另一边,”语气微微带着遗憾,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被酒滋润过后的唇瓣亮晶晶的。“他们是不被允许的,不被允许和我们交流。”
“可是啊,”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栏杆处,“没有人知道命中注定会不会有,到现在,我见过的也不多,很多传说中的命中注定在无法唤回我们前世记忆的情况下消失了。”
“其实,”她张了张口,没见有些烦闷。
“怎么了?”他又笑了,像天上的阳光,明媚晃眼。
“没什么,”她摇摇头,绽开一个同样的笑容,“你会找到的,我相信你,一定会的。”她站起来走到他旁边,眼睛里全是坚定。
晚上回到租房,陈安林打开电脑,把相机里的照片P好,发到牧尘的邮箱,看着里面显示已读,便安心的躺到了床上,沉入梦乡。
作为对房东男孩不收她房租的回报,陈安林决定剩下的二十天担任厨娘的职责。其实她也不是很会做饭,但当初为了牧尘她可是专门去牧尘妈妈家里跟着牧尘妈妈学了牧尘喜欢吃的菜,就拿出来献丑了。
房东男孩意外吃的很开心,好像很符合他的口味。
第89天晚上,陈安林拿了一本漫画出来给房东男孩看。
房东男孩接过漫画,打开一页一页得看,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穿着校服,他们在蛋糕店的相遇,他们一起骑自行车,一起在山坡上画画,一起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下面笑着相视,旁边是一片接一片的紫色绒花。
“这个,”他指了指漫画,陈安林的眼睛里满是期待,“这个就是伴侣之间的相处?”听到这话,陈安林眼睛眨了眨,慢慢地敛下眼皮,遮住眼中的情绪。
“是啊。”她语气飘忽的说。
夜慢慢的深了,他起身要回家了。
陈安林送他到门口,他走了几步,陈安林喊:“嘿,房东男孩,生日快乐。”转身关上门,用背抵着门板,泪如雨下。
第二天,房东男孩来到自己租客住的地方,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他打开冰箱,里面有很多泡菜,他取了一些出来,混合着饭吃。泡菜很好吃,就像她为他做的饭一样好吃,可他却觉得眼睛很难受,胀胀的,鼻子也酸酸的。
他一勺一勺的吃着饭,把饭吃的干干净净地。然后关上门,拖着自己的身子往回走,他看见被他采掉的紫色绒花又长出来了,一大片,和画里面的一样。
他回家打开电脑,里面再也没有新邮件了,总是有陌生人发邮件给他,他看不清脸,只记得那天的照片上有一条水湖蓝的长裙,戴着一顶有太阳花的帽子,就像他的房客的一样。
他想,他再也没有办法笑了。
陈安林醒来了,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可医生们都为她高兴。
出院后她回家,坐在自己的卧室,打开抽屉,把照片都拿了出来,那是牧尘没有得病之前他们一起拍的。
她一边撕,一边想。
想她和牧尘相遇,相爱;想他们一起回家;一起画画;一起坐在南山坡上那棵大树下,树下面长满了紫色的绒花;后来牧尘病了,慢慢的把以前都忘了;她想啊,没关系,我能陪着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再后来,牧尘走了,她去找他,却没找回来。
她想,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听说,失忆后死掉的人,灵魂会去往塞马亚德,生前所爱的人如果也爱他,就会看见通往塞马亚德的路,每个活着的人都有90天的时间,在90天里,唤醒那些失忆后死掉灵魂的记忆,他们便会一起,永远的留在塞马亚德;如果无法唤醒,那么依旧会阴阳两隔,伺候余生,不复笑靥。
听说那是惩罚。
可后来,陈安林发现自己还是会笑,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几经查找,终于在那本《梦》中找到答案。
此后余生,她孑然一身,未曾婚嫁。
塞马亚德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可是玫瑰园旁边的石子路不见了,前面的紫色小绒花圃也不见了,小绒花圃对面的那座红色屋顶的小洋楼也不见了,那个笑得很好看的房主男生也不见了。
《梦》第989页写:
未唤醒塞马亚德中失去记忆灵魂的人将被剥夺笑得权利,除非她爱的灵魂在她离开塞马亚德以后恢复记忆重新爱上他,并以灵魂做祭。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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