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写的这段其实想写很久了,但是太沉重,不知如何道尽里面的五味杂陈,个中辛酸,因而一放再放。
到今天已然一百日,我必须得记一记,记这件关于你爷爷的去世的事,长话短说,重句轻谈。
你爷爷今年多少岁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您爷爷是属蛇的,问过你爸爸两次,记不住,后来索性不问了。我觉得这与感情没有关系,我素来疏于对数字的敏感,很多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你外公的生日,你外婆的忌日,甚至就是我和你爸爸的结婚纪念日。
当然你的生日我记得,因为经历过,经历得刻骨铭心。
你爷爷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你爷爷一生喜静,好看书,奈何你爷爷的父亲当年成分不好,不得不与读书这条康庄大道擦肩而过。你爷爷的平生学识大多来自农作间隙的自学,他看书,周易,易经;看新闻,日日照旧,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与外界保持着仅有的联络。
他是村里的文化人,在村里德高望重,却一生渴望外在的世界,奈何终还是没有走出来。
等他有机会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了,带着一身病痛,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与他的认识多有不同。
他的爱看书爱思考的个性,也早就了他强烈的自尊心,可再加上多年小村的不开化文化,是他强烈得甚至有些狭隘。
他觉得自己行动不便,于是不餐馆,不去公园,到后来竟演化到不去医院……
你爸爸同意了,屈服在你爷爷的自尊心下,可他预计到情况会越来越糟,却没有预计到病情的急速恶转,就有了后来,以及在没有的后来。
你爷爷这一辈子很苦,这种苦除了身体,还有精神。
你爷爷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可无奈他枕边酣睡的人却没有心。
我和你奶奶的僵持中,首当其冲受害的是你爸爸,然后就是你爷爷。
我在心里怨过你爷爷,怎么用大半辈子把你奶奶惯成了这般模样,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后来经过一些事我才知道,你爷爷年轻时也不是惯于沉默的个性,而是两人在岁月中经久磨合的莫可奈何。
你爷爷晚期是主要是你奶奶在照顾,你奶奶的付出我不否认,可是你爷爷也常受到你奶奶认为他是个累赘类的语言打击,对于一个心思细腻的是致命的,而对于一个没有心的人,这种攻击是无处不在的。
你爷爷去世时你爸爸说她是伤心欲绝的,可能我是个外人吧,没幸见识到她的悲伤和眼泪。
葬礼那天确实给她请了回医生,你爸爸告诉我你奶奶是伤心伤的,可是他不知道周围都在传你奶奶吃黄瓜拌猪头肉吃吐了的事吗?你看看想证明下你奶奶有心难不难,讽不讽刺?
你爷爷去世后她操心的第一件事是害怕,第二件事是不想待在老家。
当时我抱着你,七大姑八大姨的轮着来找我闲聊,生怕我把你奶奶留在老家,我硬是反应了半天才反应明白。我就算没法与你奶奶倾心相对,我也从未想过让她一个人在老家衣食有忧,哪怕一丝一毫的念头都从未闪过,不知道这是从哪无中生有来的风声,如此无奈。
想我爷爷去世时,我奶奶八十多,非要待在农村老家,谁接都不走,烧完头七烧二七,一直烧完百日。真的,有些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说来也怪,你爷爷的去世时我是不害怕的,他是个很慈祥很慈祥的老人,对家人没有攻击力,就算真有另一个世界,他也只会保护着你,保护着我。
不,他不应该再如此辛苦,他应该去过点更自在的生活。
你爷爷最后被埋在了离尘世的不远处,未来的他,会依循着我们的记忆,与我们若即若离地,相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