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中村，消逝的绿意

这里是北京

××公寓，独立一居室，独立厨卫，交通便利，生活舒适，临近商场和超市，绝对值得入住。

在一个神奇的网站上看到的一条神奇的信息。

当你真正入住时，便会发现一切都符合描述，但还是让人大跌眼镜。所谓公寓不过是一座四五层高的自建楼房，每层含七八个18—22平的单间，这就是值得入住一居室啦。

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开灯，白森森的灯光瞬间占据整个房间。我缩紧了身子，不停地搓手，不知怎么的，家里似乎比外面冷很多。即使到了周末，任凭外面的阳光明媚无比，家里还是要开着灯。打开窗户，便是一堵厚厚的墙，一伸手似乎就能碰到，它来自另外一所公寓。

好在，楼梯拐角处也有一扇窗户，往外看去，能见到一个院子。

院子里并排站着几株小树，地下还挨个种着蔬菜呢，院子后面是一个矮小的茅房，应该有些年头了。夏天的时候，葱郁的绿色在一片建筑物之间特别惹眼，风吹过，小树不情愿地摇摇身子，又接着在梦中酣眠。娇滴滴的小菜仰着天真的大脸，仿佛在与头顶上天空诉说暗语。

到了秋天，那一片被云霞染过的天空又是那么让人心醉，画家不经意地一抹，一道紫色，再一抹，一道深蓝，再一抹，一道靛蓝，好一幅率性疏朗的画啊，却无半星多余的云彩作点缀，只是舒展，舒展，再舒展。极目远望，身拘狭小，心飘远方。

小小的一扇窗，带来了无限风光，每次下楼路过，我总忍不住张望。

直到前些天，一阵噪乱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小院不在了，茅房也不在了，地上出现了一道道深沟。在接下来的日子，吆喝声、机器声相互交织，不绝于耳，沙尘亦是漫天风舞，我连衣服都不敢拿出晒了。

在这无比体面的城市里，居住着一群相当体面的人物，他们出人高档的写字楼，开着名车在马路上堵着；也蜗居着一群不太体面的上班族，手拿煎饼果子挤在公交上、地铁上，工作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当然，还暂居着一群并不体面的打工者。

单薄的衣衫，黝黑的皮肤，花白的头发，汗珠顺着褶皱的纹路往下掉。抛砖，砌砖，挑担，搅水泥，累了就坐在角落里抽根烟。高音喇叭里放着一些恶俗的歌曲，传到几米开外，这样的音乐或许是使他们缓解精神的唯一方式。他们到底盖了多少这样的楼房？他们的心里也该记挂着家人吧。

此时此刻，我还站在那个窗口，同样的位置，那团小小的绿色终是要消逝了，连那片天空也见不着了！窗外，红砖已搭到了二层楼的高度，细硬的钢筋直愣愣地戳着。

我似乎看见，过不了多久，一群怀揣梦想或者寻求生计的年轻人住进了这个新“公寓”；房东数着一沓沓百元钞票，合计着再入手一辆宝马；公交更挤了，一窝蜂地涌上车，歪着头，扭着身，不得动弹……

这里也是北京

图源：本文图片均来自于网络

〔故纸堆里寻旧作 〕

作于2015年3月  北京城中村   

原名《消逝的绿意》

那时日子拮据，却总是心怀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