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天,空气中弥散着瓜果的香味。黑蛋吹着口哨,领着五月走进了十月小学。
五月努力地纠正自己的发音,因为浓浓的河北口音,总是遭到孩子们的哄笑。
别的小朋友都是从学前班过来的,而他没有一点基础,从1数到100甚至都会出错。
老师也很无奈,只能把他安排在靠前的座位,懂不懂就看他的悟性了。
五月很自卑,像一粒微尘一样,面对着老师的冷眼和同学们的嘲讽。
从此,他像棵小草,努力地攀爬,努力地向上,他幼小的心里无时不在呐喊,他试图推开压在头顶的黑暗。
春去秋来,严格的讲是冬去夏来,因为在鸟市的春和秋极其的短暂,似乎没有四季,只有冷和热的交替。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五月不再是怪物,不再是无可救药。
五月穿着半新的校服,个头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不少。挨打挨骂他早习以为常,他满足于这种生活,有书读,成绩不好也不差,有遮风挡雨的家,有属于自己的小窝。
凤妮的身材越来越发福,她依然扭着腰走道,酣畅地展示她丰满的躯体。
男麻友们都爱和她逗趣,有事没事开开荤黄的玩笑。胆大的恨不得掀起她鼓鼓的上衣,把浑圆的脑袋扎进那道深深的沟里。
老陈骑着他的老永久,带着不同的零食,风雨无阻,不打牌,只为看看干女儿肥硕的屁股。
黑蛋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口袋里有了点钱,肉吃多了也腻,他有了偷腥的欲望。女人呢,有麻将打,有人撩骚。他俩是自得其乐,相安无事。
大人只顾忙着自己的事,五月带着妹妹,就像奶奶带着五月。
五月轻轻地拍着妹妹,哼着歌谣,他能给妹妹的只有自己单薄的体温。每每哄着妹妹睡下,他都要抓紧写完作业,洗碗拖地洗衣服。
躺在阳台上,五月来不及欣赏窗外的夜景,上下长长的睫毛便合在了一起。
月牙儿挂在树梢,初秋的寒意趴在窗台上,总想找个缝隙钻进来。
五月觉得自己长大了。他努力地做着这些,不只为少挨骂挨打,有时黑蛋和凤妮高兴了,会多给几块钱,他和妹妹就能坐在楼下的长凳上,一人吃个香香的肉夹馍。
夜深沉,喧闹的小区归于宁静,满足和惬意的笑容爬满五月黑瘦的面庞。
黑蛋和凤妮就像两只无羁的野兽,在各自混沌的空间,兀自挥发着兽性。
一条蛇吐着信子,撵着五月,五月跑啊跑,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跑不动。突然,一团滚烫的火球,从天而降,落进了他的脖子,一直往下窜去。
来不及叫妈妈,五月从钻心的疼痛中,一下子醒来。凤妮提着水壶,凶神恶煞般大声骂着:"养你个白眼狼,几天不收拾,你就皮痒痒了,要是丫子有个三长两短,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五月疼得龇牙咧嘴,他看着妈妈手中的水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妈妈竟然往自己身上泼了开水。
五月不敢申辩,仿佛他一开口,妈妈就会吞了他。他是看着妹妹在大床上熟睡的,自己忙完去阳台睡觉前,又过去给她掖了被子的,怎么就滚到地上,把脑袋摔了个包,不应该啊,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五月自责得要死,他顾不得肚皮上千万个蚂蚁在撕咬,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簌簌地往下掉。“妈妈,我,我再不会了,以后我一定看好妹妹。”
“去死吧,你个小克星!”凤妮面目狰狞,一个巴掌狠狠地扇过来,好似半瓶开水还没解恨。
黑蛋被凤妮一个电话吓了回来,他冲着五月狠狠地瞪了一眼,抱起“哇哇”叫唤的丫头,急冲冲地下楼而去。
月已偏西,微弱的光和初秋的寒凉搅和在一起,包裹着这个可怜的小生命。
五月像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在黑暗的冷风中飘荡。
他瘦小的身躯因剧烈的疼痛而颤抖,夜静得可怕,耳边掠过火车微弱的汽笛声,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困,眼前越来越模糊,他好像看到了奶奶微笑着向他伸过手来......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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