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第6章）

五月瘦小的身躯吃力地背着欣月大哥哥送他的新书包，书包里装着几本奥特曼图书，还有大妈们给的煮鸡蛋，火腿肠，面包，鼓鼓囊囊的。

清晨，村口唯一的路灯顶着昏黄的脑袋，目送着根生的拖拉机“突突”的远去。

大黄撒开腿，紧紧地跟在后头，时而低鸣，时而狂吠。

坡上的老屋，院子里的老槐树，还有温暖的崖沟，越来越模糊。

村委会东墙上，苟幽先生手持大哥大，仿佛在不厌其烦地说着，神州行，我看行！

“再见了，亲爱的奶奶，我走了，我会回来看您的。您放心，我一定听爸爸妈妈的话，我真的不会惹他们生气，我会带好妹妹 ，我会记住您的话，到了新家食不言，寝不语。”五月朝着奶奶安睡的山头望了几望，鼻子酸酸的。

“回去，大黄！”五月挥舞着双手，对着大黄大声地吼着。

大黄“呜呜”两声站住了。拖拉机拐了弯，慢慢地消失在山沟的尽头。

大黄呆呆地趴在奶奶的坟前，等根生找到它时，它已疲惫不堪。五月走后的第七天，不吃不喝的大黄，带着对小主人的无限眷恋，倒在了老宅的院子里。

从镇上到县里再到市里，一路颠簸，五月跟着黑蛋终于坐上了去鸟市的火车。

一路胆战心惊，五月真怕爸爸把他扔了，不管他，不要他了。

“小兔.Zai 子，跟紧我。老子咋这么倒霉，养了你这么个克星！”黑蛋一路骂骂咧咧，五月吓得一直不敢正眼瞧他。

“香烟，水果，方便面，来，脚收收，睡觉的醒醒。”胖胖的制服大姐大声嚷嚷着。

车厢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各种方言交织在一起，有扛着行李嚷嚷借过的，有被踩着脚丫子骂娘的。

五月和黑蛋在车厢接头的地方坐了下来。黑蛋掏出酒瓶，花生米和鸡爪子就摆在脚边，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五月从书包里拿出两根火腿肠，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黑蛋面前。然后吃了半块面包，眼皮便开始打架。

“睡，睡，睡，就知道睡，东西丢了看我不抽死你！把老子惹毛了，看我不把你丢掉！”黑蛋喷着酒气。

五月一个激灵，眼巴巴地看着凶神般的父亲，眼皮还是止不住地往下垂。

不知是火车进了隧道还是天黑了下来，车厢里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铁轨巨大的撞击声，汽笛的轰鸣声，呼噜声，彼起此伏。脚臭味，烟味，酒味，劣质香水味，充斥着整个车厢。五月强打着精神，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半斤衡水老白干进了黑蛋的肚子，人总算消停了。他侧着身子，红着脸，似乎忘了五月的存在，头一歪，“呼~，呼~“睡得像个死猪。

五月不敢睡实，他怕一觉醒来，爸爸丢下他跑了，他不害怕书包丢了，倒是怕他老爸丢了。

五月小小的脑袋，靠近车窗，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偶尔，一两点光亮闪过，而后飞快地向后退去，前面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五月做了长长的个梦，他躺在奶奶的腿间，大黄趴在床前，摇着尾巴。奶奶轻轻地哼着童谣：

小白菜呀,地里黄，

两三岁呀没了娘。

跟着爹爹,还好过呀，

就怕爹爹娶后娘。

娶了后娘,一年半呀，

养个弟弟比我强。

弟弟吃干,我喝汤呀，

端起碗来泪汪汪。

亲娘想我,谁知道呀，

我叫亲娘在梦乡。

娘啊娘啊娘啊娘！

（未完）

残月（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