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姗姗来迟,雅马里克山边,低矮的灌木争先恐后般冒出了雪堆。
黑蛋在毗邻的十月新苑按揭了一套60平米的二手房。
离开住了多年平房,黑蛋感慨万千,他终于凭着努力在鸟市有了自己的鸟巢,结束了浮萍般的漂泊,总算生出了根。凤妮长长地舒口气,这许多年来还行,没白跟这个怂。
老陈站在院前,看着他们一家远去,一脸不舍的悲凉。“不是没收你们的房钱,咋就这么着急搬呢,哎,早晚还是搬。”雪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往下流,大大的“拆”字在老陈的眼里,越来越红。
五月住进了楼里,看着五楼阳台上自己的小窝,他在心里美滋滋地告诉奶奶,他终于在城里住上了楼房,眼一睁就能远远地看到漫山的白雪还有飞翔的鸽子。
老乡和朋友照例热闹一番。在大家的讨伐和恭维声中,五月好像有了上学的希望。
“我李根来是什么人,儿子不上学那能行吗?我这么大产业,早晚还指着他接我班呢。我是忙啊,凤妮呢又要照顾小的。明天,明天我就送他去学前班。”都说酒壮怂人胆,黑蛋“咕隆”一口酒下肚,自信地拍了拍心口。
凤妮狠狠地剜了黑蛋一眼,“吆,看大家伙说的,五月哪能不上学,不是岁数还小吗,至于什么幼儿园学前班, 除了唱唱歌跳跳舞,男娃学了也没用,乡下的孩子也花不起那个冤枉钱。”
大家不再做声,都低着头喝着酒。
五月拍拍落了灰的书包,里面的图书,早已翻得卷了边。
酒气熏天的黑蛋没能进房,在沙发上躺了一夜。
从一楼到五楼,从五楼到一楼,多少级台阶,哪个台阶缺了角,五月都清清楚楚。
几个月的时间,小区里都知道胖胖的河北女人有个脏兮兮的儿子。因为五月不上学,整天在小区里瞎转悠,以致于大家都以为这孩子脑瓜有问题,是个勺子。
楼下退休的王老太看孩子可怜,把孙子不穿的衣服给他换上,带他去铁皮棚理了头。“挺俊的小伙子硬是给糟蹋成这样。”
王老太把情况反映到社区,社区干部三番五次的上门,凤妮基本是避着不见,即便找着了,也是满口揶揄,一脸不屑。碰到打牌输了心情不好,她总会嚷嚷:“找他妈去啊,我管不了。”面对胡搅蛮缠,社区干部一脸懵B,拿它没辙,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做工作。
黑蛋给社区干部绘声绘色地演释了一通,自己的不幸,自己的奋斗,自己的无奈,大家听了无不涕泪皆零。这个死胖子,真不是东西,治安员小曹愤愤地来了一句。
大家又关注起了五月,送吃的,送穿的,一时络绎不绝。甚至某个自媒体小老板想搞个募捐,成立李五月救助资金会,顺便提高一下自己的知名度。
十月小学的闫老师受社区和校长之托,登门给黑蛋送来了福利。“孩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为了孩子的前途,马校长他们协同社区做出决定,开学,李五月小朋友就可以就读我们小学,费用呢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全免。”
天气越来越暖,小区里的法桐枝叶越发茂密,郁郁葱葱。五月黑瘦的脸庞也慢慢红润起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倾泻在五月小小的地铺前。五月看着窗外,崖沟的月光也是这么美,大黄你还好吗?你在根生伯伯家还习惯吗?别蹲在村口了,快回去,我会回去看你的,哦,大黄,我马上就要去学校读书了。
不知名的小虫子兴奋地撞击着窗玻璃,仿佛也在分享着五月的喜悦。五月张开双臂,一头扎进了奶奶暖暖的怀里,漏光的老屋,凄厉的猫叫越来越模糊......
(未完)
残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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