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芽儿

在写上一篇《榆钱儿》时，倏然间想到文化人很习惯的一个表述——长在树上的蔬菜。它们通常包括榆钱儿，花椒芽，粽苞，芭蕉花和香椿芽等。这些别样的菜肴原料的确皆来自树上，其中最后的香椿芽知名度最高，广为人知。不过，多数逛菜市场的大妈是不关注此名称的——上得饭桌，家人爱吃就算，管它来自天上地下还是水里；若孙子喜欢，即使是龙尾巴，俺老太也要上天掐它回来供小宝贝解馋。

古人谚道：门前一棵椿，春菜不担心。香椿是指楝科植物香椿的嫩叶芽，人们常叫“香椿”、“香椿芽”等，初春季采摘，可凉拌、炒菜食用，是华北农家很喜欢的木本蔬菜之一，早年物质短缺，生活贫困时尤其受青睐。在地处山西南部的敝乡，家家户户的农具里差不多都有一把把子很长的铁钩子。起用途何在呢？当然是针对屋檐下和树冠上的目标的，持此家什钩取香椿芽便很是得手，仿佛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说来也有意思，如果把一嘟噜一嘟噜的香椿芽儿比作妙龄女子的话怕是没人觉得没什么不合适吧，一样的青春气息，一样惹人眼眸的外形和姿态，何况吃到嘴里还满口留香，香鲜至极，香嫩爽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贪嘴的男男女女打你的注意了。

兴许香椿树受老天爷的暗示早就有防范，所以拼命长个头儿，可以说，在整个北方的村野，除了笔直的杨树外，最显高度的树种就是椿树了。可顾此失彼，香椿树在拔高身子骨儿时却疏忽了一点——椿树的木质椿木实在不咋的，木质太过疏脆虚软。或曰：椿木不是在木匠那里被称为木中之王，还有桃花心木的美誉嘛，自古以来就被当作名贵之木呀，这么会疏脆虚软呢。嗯，此问没错，旧时凡是官宦富贵人家使用的家具，基本都会使用椿木作材；即使普通人家盖房，也要准备一些椿木留作上房之用呢。

哈，这是因了罩在椿木头上一顶桂冠——辟邪之木；早先的人做家具或盖房时，多多少少都少不了椿木，其显示人们对椿木的敬仰之意，说白了就是拜托其起到保佑的神力。

说远了，赶快打住，回到正题。或者说，椿木咋样那是木匠们的事儿，跟本文关注的香椿芽儿基本无关。适才提及的那个长把子铁钩，最基本的用途就是每年初春季节勾取采摘香椿芽儿的，其底部和香椿木质一样脆脆的，一勾即可攀折摘取。

顺便啰嗦一句，香椿和臭椿属不同科植物，但两者外形极为相似，故有不少人将它们混为一谈。不提。

与此前提及的榆钱儿一样，古人对香椿芽儿也很是喜欢，在诗词里留下不少相关诗作，如：

金代大文豪元好问在《溪童》一诗里写到：

溪童相对采椿芽，指拟阳坡说种瓜。想是近山营马少，青林深处有人家。

哈，山坳里，看见河边一童子爬树采集香椿芽儿，便断定不远处有人家聚集。妥妥的经验哪。

明代李濂也曾在《村居》写到：

浮名除宦籍，初服返田家。腊酒犹浮瓮，春风自放花。抱孙探雀舟，留客剪椿芽。无限村居乐，逢人敢自夸。

诗描绘出一个“久在樊笼里”官宦除去官籍归隐田园终得自由的欢快心情。来了客人，主客一起剪椿芽。之后共同做饭，再喝上一杯。无限喜乐的田园风光村居生活里，真是无限快慰与畅意哪。

香椿在古人那里还有个别名称“大椿”，为长寿之意，常常被视为长寿的象征。此典故源于庄子《逍遥游》中的句子：“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意思是，古时代的大椿树以人间八千年当做自己的一年，可见古之人寿命之长久。故而后人常以“椿”形容福寿绵延，如以“千椿”形容千岁，以“椿寿”作为对长辈的祝寿词，以盼望长辈像椿树一样长生不老。

此外，古人还用“椿”来比喻父亲或其他长辈，将已过耄耋之年的父亲称为“椿庭”，意思是父亲像大树一样笼罩着一家人的幸福。而“萱草”“萱”则用来代指母亲，古人将“椿”与“萱”结合，用来指父母健在、健康长寿之意，如“椿萱并茂”。明代大才子唐寅也曾写有一首题画诗《椿萱图》，表达对堂上双亲的殷切祝愿，诗云：

漆园椿树千年色，堂北萱根三月花。巧画斑衣相向舞，双亲从此寿无涯。

辟世辞喧、恬淡隐逸。香椿树上也结满了浓郁的乡愁啊。难怪连革命家康有为也有一首《咏香椿》：

山珍梗肥身无花，叶娇枝嫩多杈芽。长春不老汉王愿，食之竟月香齿颊。

可知当初吃香椿芽儿时的惬意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