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白菊花

     清婉的手指灵活地在钢琴上跳跃，突然琴声戛然而止，这个曲目总在这一段出错。她烦躁地望着窗外的蔷薇花，阳光下，艳丽地耀眼，却有一种莫名的反感。她轻轻地合上了钢琴盖。忽然脑子里不知怎么出现了另一种花。“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她朗声念完这首诗，脑子里浮现出秋天的白菊花。“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一个温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清婉寻声望去，一个身材修长，眼睛如寒星的男孩从天而降，缓缓地朝窗前走来。“你干嘛学我吟诗？”清婉不高兴地问。“你好，我叫君惜。你一个人在这里吟诗，就像唱独角戏一样，多么无趣！我来陪你演这出戏，给你当配角。窗外的花花草草并不能当你独角戏里的观众，它们只是你独角戏里的布景。没有观众，没有配角，你一个人在这个戏里，心会变孤独的。”君惜说道。“你的意思是指我每天在这里弹钢琴，没有听众，没有人跟我合奏，就是在演一出‘没有观众，没有配角’的独角戏吗？”清婉反驳道。“以后这出戏要加角色了，我不只愿意当你的配角，还来当你的观众，好吗？”君惜把手放在窗前，缓缓说道。清婉疑惑得问:“你的意思是…”“我会拉小提琴，可以跟你合奏。你总出错的地方我可以帮你。”清婉说: “你为什么帮我？”君惜说: “不知谁家小姐，琴声悠悠拨我心弦。欲睹佳人芳容，才闻琴声而来。”清婉说: “‘琴声悠悠拨我心弦’适用于弦乐器，不适用于键盘乐器。”君惜说: “从明天起，就有弦乐器了。”第二天，清婉才打开钢琴盖，就有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琴声似乎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有人在哭。清婉开始弹琴。两人的琴声很自然地合在了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小提琴声停了。清婉望了望窗前，没有找到君惜的身影。却在窗台上看到了一盆盛开的白菊花。清婉没有靠近那盆白菊花，因为她的心似乎立刻明朗了，刚才琴声里淡淡的忧伤带给她的伤感刹那消失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的琴声，每天都会定时回荡。可清婉见不到君惜的面，只能看到一盆盛开的白菊花。下雨了，小提琴的琴声没有出现。只有白菊花静静地立在窗前，雨声和钢琴声混合在一起，听不见君惜的小提琴声，清婉的心很烦躁。秋天到了，白菊花终于开了，清婉和君惜在一起看白菊花。君惜用手抚摸着清婉的秀发，把清婉的斜刘海撩起来，给她带上了一个带有白色菊花的发卡。君惜说: “你把头发这样夹起来，好看极了！”清婉觉得发卡有点沉。晚上，清婉摘下发卡，认真地看了看，发卡上的白菊花是塑料做得，没什么特别。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清婉和君惜没有在一起堆雪人，他们的心似乎靠在了一起，清婉靠在君惜怀里，清婉吟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君惜说: “忽如一日清风来，万绿丛中白菊开。”“雪花的形状不像白菊花，而且若把白菊花和雪花拟人化，性格也不像。”清宛说道。“怎么说？”君惜问道。清宛说：“雪花的花瓣很短，而白菊花的花瓣很长。雪花给人感觉很柔弱，风一吹，就会随风飘散。而白菊花的性格就像咱俩初次相遇，念得那量首诗一样，不会随风飘散。”“说得好！”君惜说道。接着，君惜变魔术似地拿出了一条银项链，项链串着一个菊花形状的花，菊花的颜色也是白的，做得十分精致。“来，我给你带上！虽然不是我亲手做得，但是是我亲手设计，请人做得。喜欢吗？”清宛说：“喜欢，你送我得，我什么都喜欢。”项链也有点沉。项链是银做得，并不是很闪亮。清婉戴上后，没说什么。清婉确实很喜欢，洗澡都不舍得摘下来。清婉没有在意过君惜送她的东西如何精贵，如何值钱，她在意得是君惜的心。春天的夜里，君惜拉着清婉的手，在窗前看着满天的星星和月亮。窗前的白菊花依然没有开敗。清婉好久都没有在意过那盆白菊花了。她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它一眼。“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清婉吟道。君惜深情地看着那盆白菊花，说道：“愿卿如花我如泥，生生世世不分离。”清婉说：“你好会改诗。”君惜说：“看着你，我才会有灵感。怕灵感跑了，只好赶紧念出来。”清婉说：“星星和月亮能看得见，摸不到，比喻爱情，确实如梦幻一般，不真实，但却长久存在。而花能看得见，也能摸得到。但花开时虽盛，容易就凋，容易就谢，很短暂，但这更贴近生活，像真实地爱情。”君惜狡猾地一笑，说道：“我送你的那盆不一样。它不会凋谢地。”清婉并不明白君惜的意思。但清婉也并没有认真地看那盆白菊花。

     又一个春天来临，小提琴声和君惜的身影都消失了。清婉疯一般地寻找君惜。“君惜在哪里？君惜不爱我了吗？”清婉在心中自言自语。她看到了窗前的白菊花，一股愤恨和怒火涌上心头，她举起那盆白菊花，使劲地摔地上了。“砰”的一声，花盆打碎了。白菊花依然完好无损。清婉没有去管白菊花，因为她在泥土里发现了一颗心形的蓝色宝石——海蓝宝。心形的海蓝宝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她捡起白菊花，发现花是假的，花瓣，花枝，花蕊都是用很精致的丝绸和钢丝做得。她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这盆花。泥土里还有一封精致的信纸折成的千纸鹤。清婉打开信纸，上面写着：“白菊花的花瓣很像天使的翅膀，它可以载着你飞翔！星月花泥，是你和我美好的过往！也是我想留给你飞翔的力量！亲爱的，今生路很长，但我只能陪你走到某个地方！来世，我会在记忆里寻找你秀发上的芬芳。找到你时，但愿你还愿意让我陪在你的身旁！”清婉看完信，并没有流泪，痛哭，心碎。而是看着海蓝宝，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摘下头上的白菊花的发卡，用手掰开那个塑料做得白菊花，里面有一颗极小的石榴石。清婉去下脖子上的白菊花项链，同样去掰开了白菊花，里面有一颗极小的猫眼石。清婉找来新的花盆，将丝绸做得白菊花重新插进花盆的泥土里。

      清婉一身黑衣，站在君惜的墓前。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清婉说：“亲爱的，我知道，海蓝宝的宝石语言是‘最初的爱’，石榴石的宝石语言是‘真实的爱’，猫眼石宝石语言是‘得到幸福’，可白菊花的花语是诚实君子。你怎么可以在得知你自己得绝症时，才出现在我身边。你怎么可以隐瞒我，你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是为了陪我走一段路吗？”

      从此，清婉的钢琴声里，再也没有小提琴的琴声和它合奏。秋天的菊花丛中，冬天的白雪世界里，每一个有着闪亮的星星和月亮的夜晚，陪伴清婉的，只剩下那盆重新插进花盆的泥土里“盛开”的白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