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微信群里发来一张随手拍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只蹲坐在水泥地上的狗,眼神迷离,无精打采。他"拍一拍"我问道:"像谁?",我不假思索地回复:"像我,孤独而无助。"以为他要损我,我配合一下也让他开心下,没想到这次意外地自取其辱了。恍然大悟他的意思,于是跟他不约而同地在屏幕上打出:"像黑子"。
我又去翻QQ空间相册了,那是我把记忆埋藏、备份的地方。翻到了那张我抚摸黑子的照片。发到群里,弟弟随即说:"还是黑子眉清目秀",我却忍不住告诉了他那是黑子病死前的照片,他沉默了,我陷入了回忆。
黑子是邻居家的乐乐生的还是奶奶的好友"沙老婆"给的?这个问题我和弟弟曾经争论了好久,记忆原来并不总是清晰。只知道它是一只长不大的狗,因为小时候毛是黑的,有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所以就有了"黑子"的名字,通俗好记。它也是在我家生活最长的一只狗,幸运的它没有遇到暴脾气的爷爷,所以免去了犯错被打的命运,就那样一直陪伴着祖孙三人过着朴素的日子。
不管是猫还是狗,小时候更有趣好玩一些。长大了,无论你怎么逗它,都会显得格外高冷。和我们在一起的春夏秋冬,它没有生病过。要么是在小院门口安静趴着,要么是跟我家的猫,花花追着,吠着,特别凶。不过它真是一只温和的狗,不会凶悍地朝着陌生人叫,更没有咬过人,所以关于它的故事,真的平平,以至我们都没发现它的不同,对它也没有很特殊的感情。
日复一日的简单陪伴,一切都已习以为常,直到奶奶中风以后。由于需要人照顾,奶奶回到了老家,那时候我和弟弟已经在县城读书。刚生病那会儿,家没有搬,一方面是想着奶奶能好起来,另一方面,虽然是爷爷奶奶呆了大半辈子的屋子,但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具可以惦念,黑子和花花便因此流浪了一阵子。
大家都在忙着,没有人想起它们。
那些我们不在的日子,不知道它们俩是否依旧打架,不知道邻居是否会同情地给它们喂食,不知道它们是否也像影视剧里一样守护着家,等着我们回去。后来,奶奶被确诊只能卧床受人照顾,爸爸想起了那个小屋。
黑子被爸爸带回了老家,邻居说花花走丢了,我们离开以后它再也没回来。那天恰好是周末放假,我从县城回去,见证了让我不敢想象的一幕。
来到陌生的新家,它丝毫没有畏怯。当神志已经不清的奶奶叫起"黑子黑子"的时候,它循声冲到床前,不停地用前爪扒着床沿向上蹿,哼唧着望向半躺着的奶奶。那种感情很强烈,久别重逢的场景我没见过,那种欢欣和激动也未切实体验,但是一只狗的真情流露和奋力表达,在场的爸爸、姑姑和我都感动了。原来,它是一只如此重感情的狗,原来它对奶奶的思念那么浓。
黑子在新家小住了一段时间,奶奶在同年冬天去世了。爸爸妈妈造好老家的新房,便继续南下了。黑子被托放在姐姐婆家,听说它咬伤了同村的人,之后被锁链牢牢地困在院子里,成了真正的看家狗。
弟弟说姐姐婆家的人喂它麦麸吃,很恶劣地活着。中途我也曾去过,见到了它。如弟弟所说,它生活得并不好。那时候它已经生病了,没问到是什么病,只是说它不肯吃喝。不知是已经老了还是生病的缘故,它的毛皮不再光滑发亮,尾巴低垂,见了我也没有像从前一样高兴地围着我跑,但是眼目依然澄澈。我摸了摸它的头,倒是很乖巧地让我拍照。

自那不久,我从家人那里获知了它病死的消息。他们说:它老了,又不吃不喝,是时候了。
对此,我和弟弟什么都没说,甚至至今都心照不宣地想: 家不在了,或许死亡,于黑子而言才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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