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顾及他人对我的重新认知,因为要开启艰难的人生转型。要实现人生转型,需要以全新形象获得重新认同,这无疑就是一次重生。
一次受邀去基层单位授课,主办方也是好心,为了在电视台宣传活动,现场悬挂党课条幅。谁知电视播出新闻后,立刻接到父亲电话,质问我是否去基层讲党课。忙不迭地解释说明缘由,父亲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既然遵从先生教诲研读国学,出去讲课可以,但万万不能胡说。
从少年开始的荒唐堕落,让老父亲对我的失望无以复加,很长一段时间他难以相信我能浪子回头,更难以相信我能追随先生读书做学问,要实现旁人对我的重新认知,第一个关卡竟然是我的父亲。
后来,我在电话里将这件事告诉先生时,他笑得底气十足。
记得当年北漂归来,颓废绝望之际甚至有轻生念头,朋友介绍了武汉一位心理咨询师朋友,不见面也不收费,权当为我做了一回志愿者。
所谓心理咨询过程,就是朋友给我买一张IC电话卡,周末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街道角落处抱着电话向武汉那位心理师哭诉。那边竟然也不多话,待我哭得累了倦了,问我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问我儿时经历,问我童年故事,听完之后长叹一声,给了我一些弗洛伊德心理学书目,要我去寻来看看,毕竟心病还要心药医,自己的病最终要自己去治。
想起先生对我说的“量子理论”,大抵也是这样意思,从产生意识的根源开始:少年家境的窘迫贫困与母亲刚烈好强的性格,让我真切感受到现实与理想剧烈冲突之后无法逾越的鸿沟;既不屈服于命运,又难以获取抗拒命运的能量,内心像困兽一般自我撕咬,血淋淋体无完肤;少年时读书无人引导,被巴金、张恨水、郁达夫的忧郁悲观所左右,又沉浸于琼瑶、岑凯伦、金庸编织的成人童话故事不能自拔,再被叔本华、康德、尼采、笛卡尔的西方哲学所纷扰,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从姥爷、母亲的离世,惊恐于生命的脆弱与短暂,恐惧死亡,恐惧一切生离死别。
潜入灵魂的深渊,寻找生命意识的源头,当我们开始思想我们的思想,思想变成一种物质状态的存在,沉甸甸压迫在心里,无法承受之重。
先生说,人生分大自在与小自在。
就像某人,天性愚钝或者单纯,整日里乐呵呵得,万事不挂在心上。无知无觉,无知者无畏,无知者也无惧,这种自在是表面的,源于天性使然的小自在。
而人之烦恼自识字始,当我们拥有知识和智慧,意识便开始压迫我们,知道生死,让我们惊恐于生死;知道危险,让我们恐惧于危险;知道情爱,让我们恐惧于失去情爱;知道欲望,让我们恐惧于欲望的无法达成。我们就此失去了“小自在”,痛苦于知识思想带来的恶果。
但是,当我们学会认知自己,并且能够找到门径去认知自己,一切逐渐开朗起来。懂得规律,便知道万事万物皆有生死轮回不可抗拒的铁律;懂得危险,便知道最大限度地趋利避害自我保护;懂得平淡,便知道所谓传奇般的跌宕起伏不是任何人都能享受的蹂躏与摧残。从表象看透本质,从浩瀚苍穹中看到自身的渺小,从浩瀚历史中看见自身的微末,炙热滚烫的血液开始冷却,心境变得平和,逐渐感知到人生平静中点滴收获带来的愉悦,学会善良宽容地对待一切人,自在由此开始回归。做到这样的境界,便是大自在。
大自在,就是从极端在乎他人认同的小自在,到平心静气,不在乎他人认同,而在乎自己内心的真实体验。
不讨好任何人,也不刻意将自我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这个世界好与不好,先不去管他,先做好自己,将自己整明白整清楚了,再去改良他人与社会。先生说,独善其身并不是读书做人的目的,那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苟且。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想起那一场清明与先生在开封杨家湖遭遇的暴雨,深感庆幸。
他背着手,也不与我多说话,却牵引着我,向着一个模糊而清晰的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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