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4《纸言.片羽》

0384《纸言.片羽》

《菩萨蛮一》

“菩萨蛮”本来是唐朝教坊曲名，据说是古代缅甸乐曲，唐朝开元、天宝年间由云南传入中原地区。后用作填词格式固定下来。

菩萨蛮为双调小令，用韵两句一换，平仄递转，以繁音促节表现深沉而起伏的情感，历来名作极多。代表作有唐李白《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少年读书，第一次接触“菩萨蛮”，是偷看大姊的中学课外读物，其中一篇苏东坡《菩萨蛮.咏足》：“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词说的是侍妓或歌妓：道路留香，不吝惜美女的脚步，久久敛束着丝罗袜，仿佛在水波上行走。只见她舞步如风，却不留下步履踪迹。舞曲之后，她偷偷穿着宫廷样式的鞋，这样走路才平稳，而并立两脚行路就显得困难。要描绘那缠绵的小脚儿纤细美妙到何种程度，该是很难的事情，须得把那脚儿托在掌心去她，才能知它的妙处。

把女人小脚捧在手心里细细欣赏，该是古文人雅好，难以想象裹脚布的浓重味道。

此文要说的重点不是女人小脚，也不是词牌曲调，而是突然由某事引发的双调小令，并由此引发的作者联想。

如今擅长填词作赋者已然鲜见，冀州原市委书记侯冠兵却独爱这一口，甚至因此博得“填词书记”的美称。

位于中国中东部地区的山北省冀州市，太行山余脉环绕的一片平原地带，滚滚黄河在这里变得舒缓而平坦，四季分明，不涝不旱，真是老祖宗赐予的一方宝地。由于地下煤炭资源丰富，冀州是一个典型的内陆能源型城市，国有大型煤炭企业华能集团便驻地于此。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建市之初，华能集团领导兼任市委领导，企地关系曾经度过一段令人难忘的蜜月期。但是，随着高污染煤炭企业的日益衰败，城市在不断谋求转型，政府与企业关系也因此变得微妙。

当地土壤适宜枣树生长，市委办公楼后便种植了一片枣林，春季花开烂漫如雪，夏季满树葱茏苍翠，秋季时硕大圆润的果实挂满枝头，端的是惹人喜爱。

三年前，自从老一任市委书记侯冠兵升至省人大主席，市委副书记随即转正，副书记一职便空缺下来，转眼一年光阴过去，上级领导似乎忘记这事一般，于是给民间组织部长们提供了充沛的想象空间，各种言论杂糅其间，但终于没有下文。

对于市委副书记一职，坊间普遍传闻，最具备资格竞争的无非两人，一是现任市委组织部部长刘西黄，一是政府副市长陶钝。

刘西黄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政治系，在就任组织部长之前，曾经在冀州市蒲城县担任过两年多县委书记，以大力度撤并自然村，腾出土地进行大规模机械化耕作，使粮食产量连续三年实现两位数增长而取得不错的政绩。后任职市教育局局长，但谁也不曾想到，他能突然荣升市委组织部部长。

陶钝人如其名，或许是生于山北农村的缘故，性格温和谦恭，从西南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一直在基建局县里的基层单位担任技术员，副科长然后科长，日子过得倒也自在。传闻一次市委书记基层视察期间，他负责介绍某工程进度，书记对他精湛的专业水平大加赏识，很快破格提拔到基建局副局长，后又在宣传部门历练几年，最终做上了副市长宝座。

对于市委副书记的人选，两人心照不宣，表面一团和气，私下里早已斗得如火如荼。

世间事就是这样，可能旁观者早已洞若明火，而当事人却执迷不悟。

就在去年年初，经过市委扩大会议讨论，陶钝正式进入市委常委，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有明眼人一针见血地指出，陶钝之所以能以副市长的身份进常委，其实是给了一个安慰奖。

这就是官场的交换法则，给你一个糖豆，也就意味着你将失去另外一个糖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两个糖豆之间不可能允许你做出任何主观意志的抉择，组织决定就是铁令。

所以，当一干好友设宴庆祝陶钝“入常”时，淫浸官场多年，深谙官场规则的他，在强笑着端起酒杯时，内心不免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迅速，一种声音在冀州市官场传来。陶钝进入常委，使原本复杂混沌的冀州官场态势突然间明朗起来，在得到安慰奖之后，陶钝竞争副书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而人们的视线焦点，无一例外落在了刘西黄身上。

而此时，身处舆论漩涡中的刘西黄却像没事人一般，以他惯常的一脸玩世不恭，静静等待事态发展。

其实，纵使定力再强，表面平静的刘西黄内心也是波涛滚滚。

先前，市委副书记一职存在他与陶钝之争，陶钝进入市委常委，不能不说是在竞选副书记过程中增加了筹码，虽然作为组织部部长，他也是常委成员，但陶钝仗着背后有众多老干部撑腰，其攻势的猛烈程度，依旧超乎他的意料。对于坊间传闻陶钝进入常委只是给了一个“安慰奖”，刘西黄颇不以为然，毕竟陶钝是政府副市长，从行政职务上比他高，自然不能小觑。

但刘西黄也有它的胜算。刘西黄生于1961年，陶钝生于1958年，别看两人之间只相差三岁，但是在党中央及各级政府近年来注重提拔年轻干部的呼声之下，相差三岁就意味着相差一个时代，刘西黄对自己的优势有着充足的信心。

刘西黄突然想起老书记侯冠兵在一次酒场上说起的填词规律：唐诗宋词，宋词表面看起来比之唐诗，不再拘泥于固定字数，但词牌的出现却严格限制了宋词的施展空间，格式已然固定，再高明的作者，也必须按照已有词牌之字句定额、声韵来铺陈想象，就仿佛小孩子跳方格游戏，再怎样顽皮，也必须在方格限制之内。

所以填词就是套路，空档就在那里，怎么填，靠的是学问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