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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农场在山洼地里，一座座山相连的凹陷处。以前经过农场的位置，从山道里头蜿蜒曲折转出来，可以看到一条大河，过了大河就是另一个村庄。现在人们都不走这种路了，山里边开凿马路不易，于是这儿就成了一条死路，这里的田地都没人愿意再爬上来种水稻和蔬菜。
陶树平的弟弟被埋在这个山坡上，下午的阳光从山洼里抽离，最后温柔地落在土坡上，阳光照着平滑的黄土地，一个一个小土墩，像金黄的面包排列在山脚下。三十多年前，村里面的小孩子死了，通常都用一副草席子扔在这儿放一晚，第二天再挖一个小坑埋起来。每次陶树平经过这儿，即使是现在，他已经把这里承包下来，田地和水沟填平了，他只要经过这道山坡，他还能看到弟弟赤脚露出草席的样子。那只脚黑黑瘦瘦的，像一只淋过雨的小老鼠，萎缩成一团。
或许是弟弟的召唤，把他带到这儿来。
其实农场有啥好看的，一股子牛屎味，可是专家说因为马桶的出现，现代人闻不到热烘烘的屎臭，而屎臭却是促进消化的一枚催化剂，所以现代人大多数存在消化不良之症。来红星农场闻闻牛屎，喂喂牛，当然还不止这些。陶树平受到贵人指点，他大刀阔斧，把山底下这么一大块地方全都利用起来，反正不用租金，都是农民废弃的田地，他花少量的钱把这个山洼改建成一个农场。
在青山绿水的环绕下，红星农场逐渐发展成网红旅游打卡之地。这儿可以钓鱼，可以挖野菜，可以放牛放羊，可以让你找回过去的自由时光，并帮这批大人的孩子也找到属于他们的自由时光。
小五是红星农场的一头小牛，它是在红星农场出生的，它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它出生的时候只有一条腿露出来，身子在母牛大肚里挣扎。母牛站不稳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的份，吓得陶树平开车马上找兽医来，小牛犊才算幸免于难。虽然是难产， 但小五渐渐长成一头毛色发亮、皮质光滑的深棕色牛，它是农场里最靓的牛犊。
陶树平格外喜欢它，他一来到农场，就像要找他的宠物般，抚摸小五的皮毛，给它清理身上的杂物，就好像女人把干家务活当成情绪释放。人家说撸猫可以释放压力， 陶树平却是通过撸牛来缓解他的紧张。 他从牛头一直到牛尾，轻轻地抚摸它，他抬头看着缓缓落下的太阳，直到冷意包围，他心里的面包山随着太阳的下沉消失，他才离开。
自从农场扩建之后，小五便可以自由散漫地在农场里穿行。有些孩子不怕它，朝它扔青草，它也乐得嗅一嗅，引得他们一阵惊呼。它朝他们看一眼，他们便拾起长棍在手， 以防它的攻击。一些调皮讨厌的家伙，他们会用棍子捣它，戳它。 不过也有胆小的孩子，小五只是不经意地抬头，就吓走了她的魂，她呆呆地站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她母亲急忙找一个鸡蛋放在原地有念念有词，鸡蛋站得直直的，孩子的魂也就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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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不喜欢农场太热闹，人来得太多，它还是喜欢去找它的好朋友小鱼玩。小鱼是小五最早在池塘边喝水时遇到的，它吡溜一口一口的水，品尝山涧之清味，一条小鱼在它鼻尖游来游去，害得它噗嗤痒痒，一口水喷出来，把小鱼喷得老远，可是小鱼却又游回来了。
它们是朋友，它们每天都在一起。小鱼说它的梦想是去看大海。大海？什么是大海？小五不知道，况且它还不知道小鱼是怎么知道大海的。小鱼说是它妈妈告诉它的，妈妈说大海很大很大，可以在里面自由自在地游走。这是小鱼的妈妈在被人钓走时留给小鱼的话，它说只有大海，只有大海才是小鱼航行的方向。
大海在哪儿，小五也不知道。它想要帮小鱼实现它的梦想，可是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四周高高的山脉，它们被包围在这个山脚洼里。
并不是所有的牛都有小五这样的优待，毕竟牛场是生产牛肉的地方。每天牛场都要宰杀牛，把新鲜牛肉输往市场，牛场还会把牛肉加工成罐装牛肉或者酱牛肉。红星农场的名声大部分还是靠牛肉打响出去的，其它的只是副业。
陶树平很会经营，或许是他正赶上时候。他要接待各色人物， 有同样做生意的朋友，也有其他方面的朋友。他的脸变得比小五要快得多，小五就是一张木讷的牛脸，睁着大得能把小孩吓走魂魄的眼睛。陶树平的那张脸呢，一接待贵客，他的脸就像一朵炸开的花，小五生怕他那嘴角的口水会滴下来，那比牛嚼食时流下口水的样子难看多了。对待手底下的员工，他那张脸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线条有棱有角，简直酷毙了，可关键是他并没有张震那样俊美的脸型轮廓，所以当他板着脸的时候，就比牛脸还要严肃，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作为一场之主的身份和权力。
春天，下了一场大雨，牛场里到处都是水，整个山洼地都是水。等到小五辨认出方向再去找小鱼，池塘有些堤坝已经缺口，它在水里找，它轻轻地呼唤小鱼，但是它怎么也没有看到小鱼的踪影。它很伤心，伤心得落泪，但是它并不绝望，因为它知道小鱼去哪儿了，它一定是去大海了，那儿是它向往的地方，所以小五只要找到大海，那么它就能找到小鱼。可是小五从来都没出过红星农场啊，它怎么去到大海呢？
它时常竖起耳朵听海的声音。有时候，当它静得下来时，它就能听到大海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山的那一边。它想，翻过这座山，那一定就是大海了，小鱼一定是被洪水冲走，顺着暗河游到大海里去了。它很认真地辨认大海的方向，它渐渐能感受到山那边大海的声音，大海的风跨过山脉吹进山窝窝里。在潮湿的空气中，它闻到海水的味道，因为它在海水里闻到了小鱼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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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从晨雾中醒来，我看着天边不远处，太阳的光彩隐匿在薄雾中，我想着，你一定也在这片晨雾的笼罩下，虽然我们不知相隔多远，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当你抬头看到太阳时，你也会想起我。
只是亲爱的小鱼，我还是想要找到你。我需要你嘴里呼出的清清水汽喷在我的鼻尖，我喜欢你嘴里吐出来的泡泡打在我的脸颊。我听到泡泡啪嗒爆炸的声音，你我都听到了，我看到你欢喜的笑容。他们说鱼是没有表情的，可是我不用看你的表情，就能知道你的心情。
亲爱的小鱼，我尝试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其实我是一头胆小的牛，我是胆小的小五，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不敢走进水里。哪有生长在水田边的牛不会进水里的？可是你从来都不强求我，叫我踩入水里来和你嬉戏，你总是来到水边，当我站在岸边时，你故意把水往我身上喷。可是你的嘴能装下多少水啊？你那些水甚至都没能像一只蝇虫能引起我身上的瘙痒，可是被你喷过的地方，就像洒过香水一样，即使过去许多天，还能闻到一丝丝清香。
和你玩着玩着，当我已经踏入水中时，才猛然发现我已经不怕进到水里。那时你问我为什么怕水？我老是做掉进水里的梦，梦里那水总是黑的，我在水中挣扎，四只脚用力蹬，却只能像个装满水的瓶子一样直往下沉，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叫不出来。是你让我不再怕水，我想要问问我的母亲，或者问问她的朋友，但是她们都早就被宰杀，只有一头配种的老公牛，是他告诉我，我生下来的时候是难产，嘴里堵了太多浊水，当时差点没站起来。后来不多大的时候又掉进过水里，幸好被其他牛看到，使劲地叫唤，才把农场的人喊来把我救上来，我命里两次逃难都和水有关。我问他，你是不是我父亲？可是他低头吃着草，从嘴缝里漏出来一句淡淡的话：“我记不得了。”我们都不必忧伤，即使我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们仍然可以快乐地过，就像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亲爱的小鱼，让我怎么才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呢？我不该担心你，可是我又情不自禁地，总是想到你。我总是安慰自己，既然你去了大海，你抬头可以看到那么宽阔的天空，低头可以亲吻那么宽广的海水，可我还是担心你，担心得不知不觉就流下眼泪。
我总是很平静，可是有时我的心却跳个不停，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我丝毫没有头绪，我走到这儿，走到那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到底少了什么呢？我去寻找新长出来的青草，那嫩草的青青，嚼起来却没什么味。我到底是怎么了？
后来我终于知道，没有你在，一切都那么索然寡味，我们曾经的过往一点一点在我的记忆中翻出来，我回味咀嚼，才发现你已经深深地种进我心里。
我知道我身边的朋友他们对我也很好，甚至我的主人对我都是好的，还有游客，虽然他们对我的关注让我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们都没有恶意，他们对我都是关心的。可我还是不开心，只有和你在一起，任何的点点滴滴都是开心的源泉。
你会等我吗？你在等我吗？
如果我不去找你，你会不会想起我？如果你又交到了好朋友，你还会记得我吗？你会担心我吗？不知你能不能适应现在的地方？有没有大鱼欺负你？
当你孤单时，你会不会躲在角落里，我知道你不会流泪，你不像我一样，我总是忍不住泪流。每当我心里难过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心里藏着什么，只有泪水流出来，我胸口堵着的那块石头才会融化。
有时我想着你身边可能会有很多的坏动物，他们会对你不好，可是我这样想是不是太黑化？并不是只有我对你好啊，以前你在池塘里的时候，你还有很多其他的朋友，你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我。可我还是会担心，他们对你不好。
有时候我会希望你过得不好，或许这样你又能回到我身边，可是，你只是一条小小的鱼，你要怎样才能回到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呢？大海比池塘大那么多，或许它把你锻炼成一条很大很大的鱼了呢。可是无论你长得再大，就像鲸鱼一样大，在我心里，你仍然是我的小鱼。
既然你不来找我，那还是我去找你吧。一年过去了，今年的春天雨水又一次泛滥，但是农场做好了疏水的准备，就没再被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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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的时候，小五有了一次出去的机会。它是一头温顺的、毛色发亮、皮质光滑的深棕色牛，它成了红星农场的网红，被前来打卡的人们争相拍照，还和它合影。陶树平把它介绍给朋友们。一个偶然的机会，城里举办产品展示会，红星农场被邀请去参加展会。
当然，参加展会是最普通不过的了，又不是过节放假的日子，孩子们该上学的上学，大人们该上班的上班，在一个偏远的景区举办这种活动，来看展览的人数不多，不像节假日，人山人海挤不动。
小五的名声在外，组织展会的领导亲自邀请。各个省市来的专家小组，都已经看惯各种产品的展示，如果有一头真实的牛出现在展示会场，那岂不更生动？小五终于迎来一次出去的机会，却是唯一的一次。
天刚蒙蒙亮，小五就被牵出农场赶到一辆三轮车上，车上只有小五自己，它身边没有同伴，只有一套宰牛的工具。小五只想去找小鱼，它根本没在意这些。既然是大海，那一定有很多的水，如果它看到波涛汹涌，那就一定是大海了。
小五坐在敞开的车厢里，看着一路经过的风景，可是大海是什么样的呢？大海在哪儿？它眼下看到的都是田地，都是树木，即使有水，那也只是一个个小坑小洼，或者池塘什么的。那一定不是大海，它在每个下雨的时节里听到过海水澎湃的声音，还有每个夜晚海水安静得就像平静的镜面一样，能照出牛的脸庞，透过水面小五看到小鱼在水下游走。
车子一直开到展示会场所在的林场，到大门口的时候，主人给门口的保安出示展览入场券， 可是保安却不放他们进去。主人只好给负责人打电话，保安说并不是他们故意刁难，林场是一个旅游景点，把牛放进去怕伤到游客， 所以他们必须确认一下。
小五是一头安静的牛，但是它也有不安静的时候，此时它的内心有如大海一样汹涌澎湃，但是人类根本看不出它的激情，因为它的表情仍然像平时一样木讷。
主人还是想得很周到，他给我准备了口粮，当然，我的口粮并不像在农场一样随时随地任意索取。我被放置在一块青草地里，青草地用一些栅栏给围出来大概四五个平方米的地方，那就是今天我一直要呆的地方。他们在栅栏外放置一个食槽，是用薄薄的塑料做成的，我只要踢两脚就可以把它踩个稀巴烂，但是今天我没有这个心情。他们为这场活动费尽心机，做给领导看的都是好的，对我们这些牛啊、马啊什么的，像样子就行。
主人对我特别地放心，他好像完全不用担心我会不适应新环境。他站在展示柜台前面去给各级领导试吃，介绍他的各类牛肉产品，完全不顾及我的心思。唉，他要卖出去的可都是我同类的肉啊，如果不是我长得俊俏，我再长几个月，肯定也会成为这里面的产品，给他远销至各个地方，送到人类的嘴里，进入他们的食道，再化成粪便回归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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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光直直地照在头顶，今天实在是太热，这一点我的主人没有预计到，他没给我在头顶搭个棚子，不然只要有一小处可以躲阴凉的地方也行啊。你看人类的地方都有棚子，他们兜售美食，有切成小块的烧鸡，有装进小小的一次性杯子里的粽子，还有煮熟的小龙虾……都可以免费品尝，连主人柜台上的酱牛肉也都切成薄片，摆在并排的两个青花瓷盘里，人类可以用牙签挑着吃。他们只顾着吃，都忘了有一头牛在晒着太阳，活活受罪。
热浪一波一波推来，展会现场的布置据说花费了许多心血，却只是为不到半个小时的展示。重点人物来了，一群人围在他们几个人身边，贴心地为他们讲解本地的特色产品。到这种时候，主人就只有服务的份，他比小狗还要顺从地看着一群人走到他的柜台，他递上去一盘牛肉和牙签请他们品尝。重点人物只是听着旁边人的讲解，并不打算伸手来试吃。主人恨不能把肉喂进他们嘴里，向他们展示最正宗的有机牛肉产品。他对自己的产品一向都有信心，只要人们肯品尝，那么买多买少必然不是问题。可是人们只在他柜台前停留不到两分钟就离开了。
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主人马上跟在屁股后头，站在他们的侧面，介绍起红星农场这头网红牛的丰功伟绩。说会长这次把小五放到展会现场来是一个极具创新的举措，然后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把干草放在重点人物手中。此人伸手把干草放到我的鼻孔前，我还没来得及吃，无数相机咔嚓咔嚓响起，伴随着闪光灯在我眼前掠过。
我抬头呆呆地注视主人，听到主人对他们说：“今晚各位一定要赏光，我们会有一个特色的全牛宴，不光能看宰杀活牛，还可以体验烹饪的过程。”
旁边马上有本地的显要人物跟着补充：“在林场这么好的绿色环境下，就好像回到十年多前在乡下的时候，绿树环绕，鸟鸣蛙叫，吃着全牛宴，赏着月色，最美不过此情此景。”
重点人物这时才展开笑颜，他把手伸过来，在我头上摸了一把，满足地说道：“真是一头好牛啊！”
我闻不到草的香味，看不清眼前的人群，我往后退，在栅栏里转圈。等我躺在草地上时，才发现人群早已离开。我真恨不得要从栅栏里冲出去，可是我没有。我还是一头温顺的牛，我还要去找我的小鱼。
一群人蜂拥而至，不到半小时转一圈就离开。领导这么一走，场地的气氛就垮下来。虽然他们并没带走什么，却像一阵飓风袭卷而过。最初的严阵以待解除，大家的精神松懈下来，吃的吃，喝的喝，互相之间吆喝着，把展示在柜台上的产品都吃掉。你串到我的柜台，我串到他的柜台，一片狼藉。
亲爱的小鱼，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有一个展台上竟然摆着一条煎得金黄的大鱼，好大的一条，足有你的几十倍，虽然我知道那不是你，但看到他被摆在一个铁铸的菱形菜盆里，被人类用刀切下来一块一块的，放进一次性小塑料碗里时，我还是很伤心，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就像在做掉入水中的梦。
人类吃得很满足，他们一碗不够，还要再来一碗。碗底盛上米饭，叉几块鱼肉，再舀上几勺鱼汤浇在米饭上，辣辣的，香喷喷的。还没到正午时分，铁盆里的鱼只剩下一具残骸。硕大的鱼头，肉还在，眼睛却被挖走，一个大大的空洞张望着太阳下炙烤的人们。我的眼睛是鼓出来的，而他的眼却是凹进去。一片花椒叶浮至鱼嘴角，不知他们彼此间是否曾诉说临终前的心愿。鱼身上的肉都被剔下来，鱼骨架保存完好，毕竟是一条大鱼，鱼刺也是坚硬的很大根，连接着鱼头，整齐地排列在铁盆里。充满酱香的黑色汤汁在底盘里托着他，仿佛要把他身上的香味炸干。鱼尾也保持完整，一具陈列在铁盘里的鱼骨架，鲜活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他们说这是附近水库里养的鱼，他们高兴地谈论着，白天可以吃到全鱼宴，晚上还可以品尝全牛宴，这次展会虽然没卖出去产品，但能吃到美味也算是赚了。他们不时朝我看了看，不禁感叹：“好俊美的一头牛啊！老陶为了讨好上面，这次也是舍了血本。”他们细细密密地聊着，说到陶树平的农场自从去年那次洪水之后，重建花很多钱，经营得不景气，亏空许多，现在他为了拓展市场，什么展会都凑上去，也亏他舍得啊！不过留着一头牛有什么用，长得再好看，不还是得杀了吃，好刀要用在刀刃上，陶总这一招说不定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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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库是什么？它有大海大吗？我仔细聆听他们的谈话，想要从里面找出一丝大海的痕迹。我相信大海已经很近了，天气越来越热，焦渴的舌头分泌不出一丝水分，但是我却闻到了水的味道，从细微的风中飘过来。我也听到了大海的声音，伴随着海浪一波一波地朝沙滩上涌过来，我看到了你，亲爱的小鱼。
午饭过后，人们懒散下来，都躲进酒店大厅里休息去了。只有我还在草地上晒太阳，反正不知道后来是谁第一个发现我已经离开，这一道栅栏根本挡不住我。我抬头看向天空，光线刺得我一阵眩晕。那一瞬间天地好像发生转换，我听到大海的声音，看到远方有个红色的影子在向我摇晃，那是我送给小鱼的帽子。以前我们在农场时，无论我把帽子扔多远，它都游回来还给我。它曾经对我说：“即使你把帽子扔进大海，我也会把它找回来。”那一定是小鱼在指引我。
只要看到那抹红色，我就能找到小鱼。我往那个方向奔去，一路上，我越过一片树林，看到一个拿着彩色风车的孩子，越过一片田地，看到一个正在插秧的老人，越过一座山坡，当我抵达最高处时，我看到一条河，河水平静地流淌。我站着的地方，能看到越过这条河，越过这条河的山那边就是红星农场，只不过因为路堵了，没有人走了之后，到河的这一边就要走另一条大路。原来我只是绕了一个圈，我又回到了和红星农场一山之隔的地方。
那么，亲爱的小鱼，我相信你肯定就在这儿。
下山坡的路，有一条水渠，水哗哗地往下流。顺着水渠走，我走得很慢。肚子突然饿得厉害，我不停地吃着山坡上的青草，仿佛一个无底洞般装不满。青草长得很茂盛，我细细地嚼，慢慢咽，似乎又回到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在水中嬉戏，我在水边漫步。四周静悄悄的，我感受到你的存在，只要你在那儿，我就可以不用着急。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我走到河边时，天空呼啸着，突然变了脸，刚刚还是晴朗的天，一下变得乌云密布。河水不再平静，它在翻滚，往前奔涌。
我坐在河边等，我白天等，夜晚继续等，我知道你能看到我，你一定会回来。河水中我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副成熟的面孔，原来失去你的这一年，我已经成长成一头大大的牛。
亲爱的小鱼，我在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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