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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1
爷爷是个手艺人,镇子里无人不晓,尤其是小孩子。几根粗糙的木条,两块凹凸的石子,一捧乱糟糟的针头线脑,凡此种种,到了爷爷手中,会变成身量苗条、眼神顾盼又云鬓冉冉的美娇娘。外加爷爷慈眉善目,待人极为和气,镇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很是敬重他。
如果说只有一个人对他心存戒备,那就是他的孙女兰馨了。十四岁的兰馨自小无父无母,由爷爷一手带大,不知为什么,兰馨觉得自己的记忆里好像塞了块顽石,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之前的事情,至于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就更无从想起了。总之爷爷说,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害瘟疫双亡。
然而,兰馨坚信,自己的父母还活着,并且活得很不如意。
那天夜里,熟睡的兰馨突然醒了,暗沉如水的黑夜里,她清楚的感觉床边站了两个人,他们只有粗粝坚硬的轮廓,却丝毫没有活人该有的气息,他们硬挺挺地站着,无知无觉。
常年泡在人偶堆里的兰馨马上意识到,是爷爷将两个人偶放在了她的床边,至于为何要这样做,她不得而知,反正家里到处都是完工或未完工的人偶,没什么好疑惑的。她翻了个身想要接着睡。
紧接着,她僵住了:她的背后,应该是一堵墙,但此时此刻却立着两个人偶,人偶的脚着地,上半身微微弯曲,似在探看她的鼻息。
两具人偶仿佛是从墙面上长出来一样,兰馨强定心神,闭着眼狠掐了自己一把,然而当她再次睁眼,屋子里却隐隐传来男女啜泣的声音,那声音飘忽不定却格外真实,啜泣声如同魔音,让本来恐惧不已的兰馨心中涌起阵阵悲凉。她不自觉的朝着声音源头寻去,一双冰冷的手臂攀上了她的胳膊。浑身战栗之际,一个声音清晰地传来:“孩子,我们是你的父母。”
兰馨惊异道:“父母?可是爷爷说,你们早已害病死了……”
“你的爷爷,他是个骗子!孩子,你怎么能听信那个凶手的话!?”
“凶手?”
“我和你妈妈本是制作人偶的工匠,在一次雕刻时,我划破了手指,血滴在了一个人偶的心口上,他有了意识,后来起了邪念,就杀死了我和你妈妈,取走了我们的心脏。”
兰馨的耳朵嗡嗡直响,零落的记忆翻滚奔涌,她似乎记起父母哀哀的哭求,抵住脖颈冰冷的凶器,还有,爷爷的胸口似乎的确有道疤痕,但她好像从来没有看得真切过。
鸡叫三遍,天边泛起鱼肚白,父母在低不可闻的叹息声中离去,只留下兰馨一人,仍沉浸在一片梦魇之中。直到一股烟味飘进屋子她才勉强睁开了眼。
这一夜睡得好累,爷爷又在烧人偶了。
2
堂屋的墙根下垒起一个炉灶,这炉灶从不烧水煮饭,每月只点燃一次,用来烧掉做坏了的人偶。如每次一样,爷爷席地而坐,一旁整齐的排开四具人偶,人偶衣衫剥落,只剩赤条条的框架,远远望去只以为是几条粗壮棍子。爷爷拿起一个,轻轻按在一边的清水中,口中喃喃低语。
兰馨凝神听了半天,发现爷爷说得都是“不必挂念,早登极乐”之类的话,她忍不住问:“爷爷,人偶有什么挂念,他们不过是没感情的物件罢了!”
爷爷把一具人偶从水中取出,再塞进火塘,吸饱水的木头乍一碰火苗,滋滋地冒出黑烟来,听起来觉得刺耳,总像是某个不甘心的灵魂发出的嘶吼。兰馨想起那梦,心里不由得哆嗦起来。人心难测,她又怎么断定爷爷是善类?如果真如父母所说,那眼前这个老人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起昨天与方煜约好做值日,兰馨转身欲走。爷爷却突然开口:“这几天要下雨,你不要去上学了,免得淋雨生病。”
兰馨最厌烦被当成病猫对待,她说:“我有伞,怕什么!”转念一想,又试探似的问到:“爷爷,我父母……当年得了什么病?”
爷爷浸在水中的手明显一滞,良久才说到:“人偶不是没感情的物件,你知道为什么被烧掉的人偶都要脱掉衣服先浸在水里吗?”
兰馨微微蹙眉,这是爷爷从来不曾说起过的。
爷爷瞟了旁边的两个人偶一眼,继续说:“已成人形的物件,无论有生命与否,它本身都已有了人的灵性,脱掉衣服是要它不要有人世间的牵挂,赤条条的来去。至于这水,是要洗净一身孽缘,让它们不再有今生的记忆。”
“可是,您怎么知道他们有了人的灵性?!”昨晚亦真亦幻的一场梦,让兰馨决定和爷爷抬杠到底,她的目光停留在爷爷的侧脸上,苍老的眉宇间有藏不住的衰败。从什么时候起,爷爷竟老成这样?还是……一直都这样老,自己竟从未发觉?
爷爷神情疲惫,手却不闲着。他把最后一具浸了水的人偶塞进火塘后站起身,向盯着噼啪作响的火苗愣神的孙女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说:“他们是我做出来的,心性怎样我最了解。总有一天,我的手艺要传给你,记住,堂屋柜子里第三个抽屉,千万不要打开。”
这个嘱托,日日要提,但今日说起,竟让兰馨觉得别有深意,那个抽屉里,究竟藏着什么隔离天日的东西呢?
3
见到方煜时,兰馨打消了把昨晚的梦说给他听的念头。迎面走来的方煜脸色灰败,瘦瘦的脸颊被一个大口罩盖的严严实实。在兰馨惊异的目光中,方煜有些难为情:“我昨天,掉到河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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