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今天中午，去了爸爸妈妈家吃午饭。妈刚从老家回来到南京。看到了妈妈仿佛感受到了家乡的那股气息，我将近五年的时间没有回老家了。午饭后，妈妈一直在讲家乡的人和事，我问起九十七岁高龄的姥姥，妈妈说姥姥已经糊涂了，妈妈今年专门回老家把姥姥接到我们老家照顾她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姥姥偶尔会认出来她最疼爱的小女儿，但大多数时候是不认识了。

我去年过年回老家看过姥姥，记忆中的姥姥每天都在念叨自己的往年旧事，从待嫁闺中到结婚后生儿育女，为孩子操劳和培养他们，以及和姥爷一辈子的各种恩怨纠葛，姥姥一辈子的经历，所有的人生故事，都记得那么清楚。姥姥一辈子都记恨着姥爷，虽然姥爷已经过世很多年，她依然不依不饶地每次聊起姥爷都还不忘记埋怨指责。姥姥的指责中透露出曾经艰苦年月的艰苦生活，那些年轻时光的苦涩、艰难、无奈和心酸。

姥姥年轻时候长相很俊，皮肤很白，五官很美，同时姥姥也是个孝顺的女儿，是个尽职尽责的母亲，是个有眼光的母亲，当年三年灾害时期，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姥姥依然挺起脊梁撑起养育五个孩子的重任，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要供养孩子上学，用姥姥的话说，姥爷一辈子无能无才，家庭的一切都是姥姥在操劳，她虽然裹着三寸金莲，但依然奔走在田间地头，不辞劳苦任劳任怨地为养育孩子们付出着。

记得很久以前她和我聊天，说到大舅小时候第一年上学，学费是七分钱，她凑了五分钱，在下地干活的路上幸运地捡了二分钱，给大舅交了学费，上学第一天回来，姥姥兴奋地问大舅，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大舅回答说：“秋天到了，大雁南飞…”，姥姥说，交了这么多学费，就去学这个？在时隔多年后再次聊起这些姥姥依然记得如此清晰，和我讲这些的时候，姥姥已经满头白发，有些驼背，坐在那里边说边笑，满脸的幸福。

我也仿佛看到年轻的姥姥在和儿子的对话，看到姥姥当时眼中殷切的期望。

初中时候姥姥经常会在秋天的时候到我们家过几个月，每次都会听姥姥讲很多很多故事，在瑟瑟秋风中、在满院子的银杏叶的清香中、在彩霞满天的乡村傍晚、在袅袅炊烟升起的村头…

姥姥一辈子辛苦、坚韧不拔、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撑起家庭的重担，为孩子们的未来努力付出着，为美好生活而承受生活给自己的一切。

现在的姥姥，在县城大舅的家中，大妗子照顾她和大舅两个人。姥姥糊涂了，腿脚也已经没有了力量，要人扶着才能走，现实中分不清人和事，却俨然生活在陈年旧事中，那些事，依然记得那么清晰，从未忘记，就算糊涂了，讲起往事依然有条不紊，条理清晰。

妈妈曾经问姥姥，你在想谁呢？姥姥虽然糊涂了，但回答却依旧很完美，因为她已经认不出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了，所以姥姥说：“我在想我的亲人。”

亲人，可能是姥姥儿时的兄弟姐妹，父母，亲戚，儿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也可能是她的闺蜜，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97岁了，姥姥完全活在往事中，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只是，往事中很多很多曾经出现的人都已经远去。永远地远去了。仅存在记忆里。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要回去看看最亲爱的姥姥。曾经不停把往事当故事讲给我听的姥姥。曾经在我耳边一直念叨让我好好念书的姥姥，一直在我们耳边夸奖谁谁家孩子怎么优从而给我们树立学习榜样的姥姥，虽然不识字，却非常聪明的姥姥。

曾经和姥姥住在一起的日子，也永远成为了记忆。想你，姥姥。希望姥姥身体健康！等我过年回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