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南人,爱吃米饭,但米饭不能常年管饱。
小时候,早餐是随作物成熟的季节而变的,而以番薯为主。大约农历八月,快成熟的番薯就可以提前掘取,洗净、切去两头,整个蒸熟,这就是早餐。番薯茎,摘去叶片,辣椒炒,这就是早餐的菜——全来自番薯。有时会有隔夜的剩饭,那就是美味了,蒸热,兄弟姐妹分吃,越小的吃到的概率越大;十月后,番薯成熟,每家都是几千斤,房间里堆放小个的,或残缺不全的,因其不利于久储,先吃——家里喂的猪呀、鸡呀都吃这个,人也不例外。我胃不好,吃多了番薯吐酸,难受,想到番薯头都大。完好的番薯全都放于洞里储藏过冬,一直吃到来年的二月或是三月。
番薯虽耐久储,但太久也不行,不足以支撑全年的早餐,故收获之初,即有部分番薯被制成干番薯丝:整筐的番薯洗净,讲究一点的就去皮——去皮很繁琐,容易削到手,多数时候是连皮刨成细丝,晒干,置于陶制的罐里,罐极大,高约齐胸,小时候捉迷藏是可以躲进罐里去的——这样的干番薯早餐可以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的端午节左右,味道不想回忆,但妹妹一直到现在还爱吃,真是奇怪。
番薯吃完而麦子成熟的时候,偶然会煮“麦粒”:新收获的小麦粒,直接洗净下锅煮至开花,晒干的麦子很难煮,通常略煮开花就吃,硬,没味道,不好吃。
偶然会煮米饭做早餐,佐以酸菜,通常是暑假农忙时吧,毕竟,吃不好,没力气,干不了活。帮爷爷干活的时候,待遇最好。他会去洪桥集市上买豆腐花、油条、锅贴,小时候是无上的美味,尤其是将油条裹进锅贴同吃,又香又甜,毕生难忘。家乡的豆腐有名气,吃了四十几年的豆腐,还真觉得家乡豆腐好。
至于米饭,村里人都爱吃早稻米,因为早稻是不打农药的——天冷,虫子怕冷。我也爱吃早稻米,倒不是因为没农药,而是因为早稻米都是粳米,一粒一粒的,没什么粘性,好吃。特别爱吃的是一种霉变的米:早稻收割季节,正是阵雨频繁时候,几乎每天下午一点,午饭,家人围坐。然后,天边云起,白色的,大团大团;几分钟后,乌云铺天盖地,你可以见到它在滚动,然后大家放下碗筷,抢收各种谷子、豆子、衣服,再然后,一阵风起,电闪雷鸣,雨点就噼噼啪啪,很有力气,打得地上尘土飞扬,打在脸上是会疼的,半小时后,云散雨收,彩虹经天——印象中几乎每天都上演一场。这样的天气,要好好晒谷子,得看天老爷的脾气。碰到天气不好,连续阴雨,就只好将收割的谷子堆成垛,稻穗朝里,一层层码起老高。潮湿的谷子会自热,温度至于烫手,几天后,天气好转,翻开,脱下谷粒——比没霉变的谷子省力很多,晒干。家乡将这种霉变的米叫“鄂米”,仅仅音译而已,我至今想不出是哪个词。“鄂米”色泽为浅褐色,有特殊香味,煮饭时一粒一粒散开,绝不不会粘结,而且同样的米可以煮出特别多的饭,非常爱吃——前两年父母亲还带了几斤过来,宝贝一样,但妻子女儿不喜欢。
糯米,农村当荤食。煮糯米、做糍粑、包汤圆,爷爷特别喜欢,可以一次吃三碗,海碗。我不爱吃,因为肠胃不好,不易消化,且母亲小时候特别娇惯,总要我吃红糖伴糯米,结果,现在我不吃甜食,不吃糯米,家里的月饼和汤圆,在我,只是摆设。
还有一种米,叫“托洛米”,也是音译,晚稻米,粘性大,最为讨厌,比番薯还讨厌。其次讨厌的是杂交米,虽然高产,但同样的米煮出的饭会少很多,且软糯,我觉得不合适于性格刚强的湖北人,或者讲话绵软的江浙人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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