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面饸饹

如果你参加过陕北农村红白喜事，一定会记忆深刻，这里的人在喜宴之前吃得都是荞面饸饹。饸饹（he le）在延安话里叫（he二声； lao三声），是一种由白面和荞面按照一定比例和成面，然后通过饸饹床子压出以根根筷头粗细的面条。小的时候，几个大人齐心协力趴在饸饹床子上压饸饹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虽然，我不喜欢吃荞面饸饹，但我的成长中却没有少过它的存在。陕北的农村，谈不上多么富裕，却也不至于穷到揭不开锅。每逢红、白喜事的时候，村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得帮忙。男人们负责砍柴，挑水，烧火，在村子各家借东西，叫人吃饭；女人们则负责捡菜，洗碗，收拾等杂事。以前，一场红白喜事的顺利进行，依靠的是全村男女的协作。 

红白喜事中的荞面饸饹和所有的馆子都不同。汤里掺和了煮过肉的高汤，有独特的鲜香。红白喜事的前一天下午，大家就可以到主家那里吃饸饹了。不过我建议你要么赶早要么赶晚，因为红白喜事的饸饹也不是那么容易吃上的。两个汤盆，一个面盆，还有一个小盆放油糕。开头人不多还能忙的过来。但人们蜂拥而至的时候，催促的、趴在门上拿着碗筷等待的、伴随着小孩的吵闹声，即便面还略生，也顾不上了。只好快速的将二尺大锅里的饸饹捞出来，端给等待的人们。

油糕+饸饹，男女老少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设定。后来，生活条件变好了，汤也由原来的素汤变成了羊肉汤，但是油糕+饸饹的经典组合却从来没有变过，一致获得大家的好评。

但有些饭注定是吃不好的。

我老奶在我上大一时候的因病去世，埋葬她的那个早晨，吃得也是油糕+饸饹，但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更别提饸饹的滋味了。直到现在仍记得的还是她瘦小的身躯蜷缩在棺材里的模样。宁静安详，好像睡着了一样。

当然，白事之外也有喜事。娶亲的饸饹吃起来总是有滋有味，同学的婚礼上，更是能够见到一票许久不见的朋友。大家端着碗，互相招呼着吃饸饹，一边聊着嫁娶的男女和同学的变化。总是不亦乐乎。

有时候我会疑惑：死亡和嫁娶，明明是两个极端，却在中国的习俗中殊途同归。一番笑筵歌席后，归于平淡。嫁娶喜事倒也说的过去，但是白事也如此彷佛有些不合时宜。后来才明白，那些宴席、忙碌除了一种习俗的仪式感，也是面对亲人最后慎重的道别。

每个人都会有悲伤，却都隐藏在了这一碗又一碗的饸饹之中。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目送、接受亲人的离开。

�w��.v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