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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的大虎是溪山村里唯一会叠纸飞机的小孩子。
其实在村里，几乎家家户户的大人都会叠纸飞机，并且叠的各有特色，但在孩子中，会叠纸飞机的就只有年长一点的大虎。也因为此，小石头总是跟在大虎身后，巴巴叫他大虎哥。
溪山村地方偏僻，这小小的纸飞机是每年都流行的玩意儿。
早晨天刚亮不久，小石头就急着逃出家门去找大虎了，今天大虎要教他们叠纸飞机。大虎说，他叠的纸飞机只要有风就能飞，能飞很高很远。
小石头一边在晨雾里嗒嗒地跑着一边想，纸飞机到底能飞多高呢？会不会飞到山顶上转个弯掉进山那面的小河里……溪山村不大，小石头嗒嗒着一会儿就跑到了大虎家里，等赶到时他才发现大虎家门口已经有好几个同村的小孩子了，他有些着急，便更加努力地跑起来，一直跑到大虎面前才停住脚步。
大……大虎哥！小石头挤过所有人跑到最前面，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喊到。
排队去，要排队！大虎高高扬着脖子，有些微胖的两边脸颊一下一下的抖动着。
小石头有些失落地回到最后面，突然又大声叫嚷起来，大虎哥，快教我们叠纸飞机吧！纸飞机！
小石头这一喊出声，所有的小孩都跟着他的话催促起大虎来，一时间，溪山村的街头热闹不已，邻居有人出来倒水，看到这群吵闹的孩子也都是笑着摇摇头，又进屋去了。
别闹，别吵！大虎学着大人的腔调说话，然后转身走到放在门前的板凳旁边，很认真地踩上去，他将双脚微微叉开，又将两只小手握成拳头背到背后，准备好了这一切，他才又开始说话，我就要开始教你们叠纸飞机了，但是你们都还没有纸，叠纸飞机的纸，所以今天你们就要回去找一张可以叠纸飞机的纸，就像这样的！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卷成卷儿的纸出来，把它理理直，然后依次传给大家看一遍。
那是学校里绘画的纸张，村子里有小孩的人家里都有，大虎家里也有很多。
等到大家把纸都看过后大虎又重新将纸卷成卷儿放进衣服兜儿里，他回到板凳上站着，还是将双手捏成拳头背到身后，他说，大家回去准备纸吧，明天早上我们再来，下课！
最后两个字大虎喊得格外起劲儿，稚嫩却有力的声音在溪山村上空久久回响着。
小石头回家时家里已经在吃早饭了，见到他回来奶奶一边唠叨着他一天就瞎跑，一边替他拿来碗筷招呼他吃饭。小石头不想吃饭，他望了望桌子上的两碟小菜和一大盆青菜稀饭，他飞快跑进里屋，说，我不吃！
奶奶啪得一声放下手里的碗筷，走进里屋将小石头扯了出来，小石头手里拿着一张绘画纸，一边将纸贴在胸前防止弄脏一边大声叫着疼，爷爷看了他们一眼，嘴里嚼着自家腌制的咸菜，边嚼边问，大虎教你叠飞机了？
小石头挣开奶奶，有些生气地坐到爷爷旁边，很是得意地说，当然！
爷爷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嚼了一阵子后就着一大口稀饭咽了下去，接着问到，他怎么教你的？
小石头正卷着他的纸，想将它卷成大虎那样的纸卷儿，他头也不抬，嗡嗡地回答到，明天才教我们，今天找一张纸。
就你手里这样的？
小石头点点头，专心卷着纸卷儿。
爷爷大声吸溜碗里的稀饭，将碗里最后一口吃干净后，他抹了抹嘴，说，你这纸不行，太厚了，飞不起来。
才不会！小石头大声反驳爷爷。
爷爷也不生气，伸手拍拍小石头的头后，起身去找烟袋去了。
第二天，小石头是孩子们里最先到大虎家的，他挺着胸脯排在第一个，大声提醒每一个后来者要排队。
大虎依旧站在板凳上，双手捏成拳背到身后，他说，今天，我们要学习纸飞机的叠法，就像这样……他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脸上一副很认真的神情。
比划完后，他大声问，学会了吗？
小石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在脑子里使劲儿回想着刚刚大虎比划的动作。
大虎看着大家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摆摆手，说，那你们就先回去想一想吧，想清楚我的动作，明天我们再接着学，下课！
如昨天一样，那句下课说得格外用力，甚至让小石头想起来学校的老师。
那些动作小石头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是第一个跑到大虎家的人，他想着，站在第一个一定能学好。
这一天大虎教了大家怎么飞纸飞机，依旧是站在板凳上，用两只肉肉的小手在空中比划，动作做得很用力，以至于让他一个趔趄掉下板凳来。
大家学会怎么飞纸飞机了吗？大虎站在板凳一旁问到，这样的他显得没有前两日那般高大威严了。
还是没有人说话，小石头手里捏着纸卷儿，他抬起头望大虎，刚好看见他说下课两个字，嘴唇一张一合的。
第四天，大虎教了怎么在纸飞机飞行前向它吹气让它飞得更远更高……
第五天，大虎教了怎么捡回掉落的纸飞机……
……
小石头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天了，他越来越没有信心，却还是依旧坚持着每天到大虎家去听他讲纸飞机。
后来，大虎终于提出他们可以动手叠纸飞机了，并且带着他们一行人去到村子后面的河边，他说他叠得纸飞机可以飞过小河。
那天小石头的爷爷奶奶也在河边，奶奶在洗衣服，爷爷在一旁吸着烟袋等着给奶奶端湿衣服回去。他们看到小石头一行人来了，奶奶一边拧干衣服一边叫到，别去河边！爷爷则望着小石头，悠悠然吸着他的烟袋，什么也没说。
大虎和小石头一行人在不远处蹲着，每个人都在叠纸飞机，小石头从衣服兜里掏出那张卷成卷儿的纸，他将纸张小心铺展开来，将边缘处弄裂的地方小心折好藏起来，他还是不会折，只好一步一步跟着大虎学。大家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河边只有奶奶洗衣服的棒槌声和着风吹草叶的声音。
很快，大虎的纸飞机就叠好了，小石头也紧跟着完成，他捧着手里的纸飞机，仔仔细细捏好每一条边，用指甲将飞机顶端挑得尖尖的，或许是因为纸张有些硬，飞机的翅膀边缘老是要散开，他用双手使劲捏着边，想让它变得服帖。
大虎拾掇好了，信心满满地走到离河不远的地方，右手抓着纸飞机，左手高高举起在空中摇晃，说到，快过来看我的，一定能飞过这溪面。
大家都向他走去，小石头挤在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大虎手里的纸飞机，手里还不忘捏着自己的。
他看见，大虎向纸飞机哈了好大一口气，然后用力地将纸飞机飞出去。
纸飞机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大虎脚边。
大虎呆住了，小石头也呆住了，大虎又将纸飞机捡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飞出去。身后传来一些小伙伴的低语和笑声，听得大虎脸颊烫烫，听得小石头心里凉凉。他不明白为什么飞不起来。
大虎哭了，将纸飞机踩坏后扔到小溪里。
小石头又低下头去捏纸飞机边缘，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顺着边缘处从头捏到尾，捏了好几遍后，他拿着自己的纸飞机走过大虎，走到离溪水只有一步之远的地方，学着大虎的样子哈气，然后用力一甩。
纸飞机飞出去了，飞到溪面上空晃了晃，然后掉到了水里，被溪流冲荡着飘来飘去，最后被溪水浸湿，沉了。
小石头也哭了，哭得好委屈。
爷爷含着烟袋走过去，呵呵地笑，他摸了摸大虎的头，又摸了摸小石头，然后将两个孩子一起牵在手里，看着清澈溪水里的纸飞机，用力吸一口烟袋，又缓缓吐出来。他说，孩子们，你们叠了，会游泳的纸飞机。
小石头闻着爷爷的烟袋味，皱了皱鼻子，又揉了揉眼睛。
他看着溪水底那团白色，嘴里轻轻嘟囔，游泳的纸飞机……他没听过这样的话，但他相信爷爷。
小石头想着，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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