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衣食足而知荣辱论

作者: 元儒陶扬鸿 | 来源:发表于2018-05-20 01:33 被阅读52次

    陶扬鸿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或有之矣,而未可为通论也。夫无恒产而无恒心者,凡民也;无恒产而有恒心者,达士也。达士之谨于礼,虽处贫穷,而不失所守也;凡民之淫于物,则虽殷富,而益纵其僻矣。语曰:“饱暖思淫欲。”不以礼乐导之,则逸居如禽兽矣。斯言之弊也,使人重衣食而轻礼义,以衣食为本,礼义为末,乃终于逐物而丧心,谋衣食而失礼义矣,不可不辨焉。

    自古为治者,正德利用厚生,正德为本,利用厚生为末,而本末一贯,不可缺一。礼义之教化以厚民俗,器具衣食之充足以安民生。民俗厚,虽穷而可共济也;民俗薄,虽富而适相残矣。德不正,而利用厚生者,导民以贪戾也,奚足以为治!而今人犹有以经济为重,而视文化礼义为末者,曰民所急者,生也,食不饱,衣不暖,居不安,奚以文化礼义为!文化礼义之于民,无所用也,故所究心,以厚民生为务,文化礼义则轻为无用者,经济足,方有文化礼义之兴。呜呼!倒本末而贼人道者,必斯言也夫!

    人之异于禽兽者,以有礼义也,无礼义而惟务衣食,其与禽兽奚异哉!昔者子贡问政于夫子,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 ”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兵于国之重也,食于民之重也,犹可去,而信绝不可去,夫子之尤重于信者,何也?死者,人皆不免,穷者,虽达者亦遇,焉能兼济哉!兵食之不足,未必为患,可以同舟共济也,若夫信者,立国之本,失信于民,人皆无信,则相疑,相疑则相争,相争则相杀,则人不相安,而天下乱矣,虽有栗,吾得而食诸!宋以小国抗强楚,易子而食,楚攻之不下者,以得信于民也;楚之富强,灵王乃失民而死者,失信于民也,然则信之重也明矣!

    孟子亦曰:“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君子忧道不忧贫,谋道不谋食,为君子者,奈何为农夫之忧乎?汲汲于足民之衣食而忽礼义者,名为爱民,而实贼民之德,而导民以禽兽之道也!求衣求食求偶,民之情也,而亦欲也,欲可足,而不可纵,丰而无义,富而无礼,则适为逞淫之资,而风俗日败。竞利兴而无廉耻,婚媾乱而丧礼义,纣之大亡夏商之道,秦之大败天下之俗,纣以自焚,秦以土崩,宗庙为墟,民欲之不可纵,有如是哉!奈何不之悟也!不知节之,而反纵之,今之经济物流不可谓不繁盛矣,而道德愈衰,风俗日坏者,何哉?

    即当世事之乱,民生之困,兵与食之急务,而圣贤明主寓礼乐于干戈,存礼义于衣食。兵以止乱,食以厚生,非谓用兵足食,而礼乐可须臾缺,礼义可一日废也。秦之并六国,惟务干戈,不知礼乐,虽销兵器,而不久,天下复大乱,日寻于干戈,继之以楚汉之争。干戈之兴,长民之戾气,一流而不可止,譬如鲧之堵水,一溃其防,而益以横流也!光武知道矣,天下未定,而已汲汲修礼乐,式古典,民气以和,故光武之定天下,一定而不复乱,礼乐以为疏导也。于衣食亦然,衣有礼,而不可乱;食有度,而不可过。衣裳定上下,别颜色,而有尊卑之礼,男女之别,洁齐以为秩,宽博以为厚,食有序,长先食而幼食之,父母坐上食而子女坐下食之,所以敬长。皆礼义之存于衣食也,胡可废哉!若废之,则上下相竞,男女相乱,长幼争食,而为大患,虽有衣食,又何以为安!仁人之辅世长民,于其穷也,教以仁爱,以有余补不足,互帮互助,而共致其富;于其富也,教以礼义,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幼者怀之,而相安兴德。则民可久安,富可长保,不然,礼乐废而争夺兴,剥富而富者不安,陵贫而贫者难生,岂可长保久安哉?爱民以利,而实害民也,君子爱人以德,岂以利诱民哉!夫兴文化礼义,所以升民德,而为长治久安也,昧者执于末,乃以为务虚无用也,夫虚实相参,文化礼乐似虚,而以立人安民,则甚实;衣食居住甚实,而以享乐纵欲,则甚虚,虚以为本,实以为用,务实之说,导人以利欲,而贼人道,岂可不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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