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来的我们●我们的后来●结婚20年 ●瓷婚记（8）●
文│李东升
婚后第一个春节，按照老家的风俗，我们除了拜父母，还要到亲戚家拜年，送礼物，给小孩压岁钱，长辈们也会给上门拜年的新婚夫妇拜年红包。
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穿行在老家窄窄街巷上。她突然问，你什么命？我不明白，她提示，金木水火土。我答，土。什么土？大驿土。又问，大驿土， 是什么命。我答，苦命，六亲不靠。
她笑着说，你是不是相信这些？看见街上的很多旧物，碾子，石磨，辘轳，井，木制推车，就想起你借阅的民俗读物，又想到，你一定相信命格之说，果然让我猜着了。
我说，那里呀！在信与不信之间。这些是文化，流传了那么久，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真有命，你抗命，就有违天道，就会受到天道的惩罚，所以咱不要想的太多，想是问题，做是答案。
她大笑，看来真信呀。不过，这话说的好，想是问题，做是答案。
我说，易即变，变即动，动即做，这也说的通吧。她又笑，知道你会说，不听你的悖论。你一会儿注意呀，进屋千万不要脱大衣，露出破了袖口的毛衣，看人笑话。人家让你脱，你就说胃不好不能脱。又说，你猜这次能收到多少礼金？
我说，不会多，村里的礼，只是礼道，红包里只会10块，20块的，不会有多的。咱的压岁钱，也不能多给，给多了，也会落下说的。持平最好，咱收多少礼金，就回多少压岁钱。
她笑笑，你知道那家给多少？我答，基本知道。
她想了想问，咱婚礼上认大小，那礼金，谁给多少你也知道。我说，对，咱的原则就是持平，后来，你不是都给锅头上的人了吗？
她苦笑，还真是六亲无靠。
我说，是光棍精神。
她问，光棍？你不是结婚了吗？什么光棍，什么精神？
我答，光棍精神，类似于六亲无靠，但多出来的是精神。是我在部队时，流行的语言。就是自主，自立，不依靠任何人，也不妥协，不放弃自已的追求与梦想。
我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光棍精神还包含着对人个体最重要的权利——选择，这种选择不只是选择伴侣，也包括选择人生中的很多重要的东西。你要有勇气，去选择，争取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也许无法改变命运，但却可以带给你不一样的生活质地和心灵慰籍。
她一脸惊愕地看着我，以为你说着玩呢，看来你还真是苦命！跟上你，真要做好受苦的准备了。
我说，对不起呀，让老婆大人跟我受苦了。不过，有精神在，也算安慰吧。
她笑，什么精神，是神经吧。
我也大笑，神经就神经吧。
不曾想，这次对话，全部应对到了我们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因为这个光棍精神，让她跟着我受了很多苦。自立了，自主了，但并未落到好。并没得到我父母的理解和体谅。相反，还得到了许多埋怨。也许，很多时候，不依靠父母未必就好。该依靠父母就得依靠父母，该让父母出钱出力的地方，就得出钱出力。这样才有利于两代人的情感交融。
但是，果真如此吗？
对一个家庭来说，生孩子是大事，可是女儿出世的时候，并未受到足够重视。女儿出世了，妈妈才赶到医院。妻，坐月子，妈妈也只呆了一个多月就走了。女儿没做满月，也没做百天。爷爷奶奶也从未给她庆祝过生日，更不用说生日礼物。买房子是大事，当我赶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兴冲冲地赶回老家，跟父亲说要买房的时候，父亲说，买房是好事，可是家里没有钱，只有2000元，现在也拿不上，你得去你姥姥家找你妈妈要。开公司，也是大事，当时，我们的注册资金有个小缺口，我说，要不回老家向父母借点，妻说，算了，肯定借不着。于是就没有开这个口。
事实上是依靠不上。但也许应该是，依靠不上，也得依靠，这样才能依靠上。也许我是从内心里，就没有想着要依靠。
到女儿的成长，女儿19岁，没穿过爷爷奶奶一件衣服，没玩过爷爷奶奶一件玩具，甚至回到老家，还受爷爷的冷眼。如果我一个人回老家，父母也不会问一句，他们的孙女可好。为此，我的心里非常难受，但又不能跟妻说出来。每次说，父母怎么怎么牵挂他们的孙女，妻知道真相，也不道破。只是给我煮小米粥，准备胃药。她已习惯了我回老家一次，胃伤一次。她说，你要爱惜自己，你胃不好，老家冷。太冷了。天冷最容易伤胃了。又说父母老了，多理解，体谅他们，关爱他们。
反思女儿的爷爷奶奶缘，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是因为女儿跟他们呆的时间短，还是因为我不依靠父母的光棍精神造成的。还是因为她是孙女，而不是孙儿。我不明就里。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母自然是没错的，错在我们做子女的，可我并不知道错在哪里？父母的寒意，让我胃痛，好在，我有一个好妻子，她跟公公婆婆处得很好，女儿也自小尊敬自己的爷爷奶奶。我也并没有把这些烦心事表现出来，因为我有光棍精神，他们是好父母，我仍然是他们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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