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耕云先生
“至诚可以前知”者,非倚神通、假妙算也。盖以“事有必至,理有固然”,物有征而象有兆。故智者见微而知著,哲人依理以决事,万无一失。
天下大事,以至身、家否泰,莫不有“机”,数满则“机”发。“机”亦莫不有理,明理则知“机”,而能制机发之先。所谓“知机其神乎”!“断断兮,无他技”,明乎至理,娴于法则而已。
或曰:“机之未萌,亦可知乎?”曰:“可。审势可以知机,鉴古可以知今矣。”曰:“大易理也,卦文象而兆也,而爻愈繁,词益涩,未见约繁为简、执简驭繁之诀。可以一言以蔽之乎?”曰:“何须一言,此固一字可以概之,曰‘开’!”
天地位,万物育,始于“开”。混沌开而乾坤奠,三阳开而泰运临。开物成务,为人类进化之共象;开诚布公,乃三皇五帝之同德。凡事有开始,佛法贵开悟。只此一“开”字,便饱和了创造精神,充沛着无限生机。古往今来,万事万物皆赖“开”而成,必“开”乃能生存,不“开”无由发展。“开”为成务之始,亦为人类进化最高理想——“外户而不闭”。子犹有疑,愿举实例以证明之。
吾人居户窗帘开则明,闭则暗。窗开则空气流通,令人清爽;窗阖则空气浑浊,令人沉闷。
池塘水浊泥污,病在不能流通;涧水既清且碧,贵能开放奔流。
诚然“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可以察乎天地。”然人类祖先,苟不肯开放部落社会,以开展人际关系,“族外偶婚”必不能实现。倘吾人若仍停留在“族内血婚”的“相聚而麀”,又如何能从“物种进化”浊流中“脱颖而出”?既然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矣,“父子有亲,夫妇有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和睦亲姻也者,于义云何?实在无从谈起,抑亦岂有人性尊严云乎哉?
以水果、菜蔬、谷类言,经开放选择交配育成之新品种,在品质、产量、生长条件上,较诸原品种孰优?孰劣?固不待言也。
巴比伦、埃及、印度之文明何以如“昙花一现”?中华、希腊、罗马文化何以能派生、创新?此无他,前者系“闭路式”,难免窒塞腐淤,生机尽丧;后者乃“开放型”,经激荡融汇,而日新月新。
汉、晋之为政也,始则举孝、廉、方、正,故政简而刑轻,民安而物丰;殆重私谊派阀,而内戚之患起,党锢之祸兴,八王之乱生。故知“忠”若能“公”,乃济大事;“明”苟不“开”,祸乱必萌。
“太平天国”之亡也,论者辄归功于曾、左诸公,非信而有征之论也。究实而言,洪、杨等辈,非亡于迂儒团练,盖亡于欺祖叛道之忘本,兄弟阋墙之争权。既不肯开诚心、布公道于天下,以行王道之仁;复不能征贤才、信赏罚,以成有容之大。自封若斯,不亡何待?自亡之矣,曾、左诸公但只摧倒已枯之树,拉倒已朽之墙而已,彼固不自居功也。
以佛教本身言,历来法门龙象,多孕育于十方丛林。子孙庙则只堪造就颓废、懒散的粥饭僧。何以如此?只因前者戒律无私,清规共守,公是公非,绝无例外;后者则家法虽有,父子情深,私是私非,马虎了事。
暖室虽能夺自然之功,调理出冬荷、夏梅,却培植不出栋梁之材;绿营尽都是八旗子弟,优且厚矣,怎奈经不起流寇一击。何故?
总之,上下、古今、中外,唯“公”能生明,唯“开”能成务,造化之功,祸福之机,胥在斯矣,更复何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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